杜云娘被她這番赤、裸裸的羞辱罵得面紅耳赤。</br> 她確實是聽見外面有男人的聲音就沖了出來。這些日子她仔細看了，能來找陸棄的，都器宇軒昂，肯定非富即貴。</br> 只是她沒想到，白芷會如此不給面子。</br> 她楚楚可憐地看向林三。</br> 林三滿臉灰敗之色，看著白芷，一眼都沒有看她。</br> 他是五品，白芷看不上他……這個念頭緊緊攫住他的心，讓他疼得都有些站不穩。</br> 是了，他就是個五品小武官，這還是剛剛升的，怎么能配得上她？</br> 白蘇姑娘和羅淺好，那羅淺，現在可是四品了。</br> 白芷見他癡呆模樣，不由罵道：“呆子，還不快走！想被人賴上不成？回頭將軍知道你敢跟她拉拉扯扯，打你軍棍！”</br> 她說話潑辣，但是態度卻不自覺地透露出和他的親近。</br> 這種發現，又給林三瀕死的心注入了一劑強心劑。</br> 他呆呆的看著她：“白芷姑娘，你，你……”</br> 他忽然想到，自己都沒有表明心跡，怎么問她是否嫌棄自己呢？</br> 白芷大大咧咧地道：“快走！她再厲害，也不能跑到夫人面前說我要占她便宜，你走。”</br> 林三心中冰火兩重天，混混沌沌地道：“那，那我什么時候再來找你？”</br> 白芷一腳踢過去：“娘們唧唧的，讓你走就走！我就在這里陪著夫人，還能跑了不成？還是你找我，有火燒眉毛的事情？”</br> “沒有沒有。”林三連連擺手，“你讓我走，我就走。</br> 說完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出去。</br> 白芷還攥著杜云娘的衣領，湊到她耳邊陰狠道：“想勾引就去勾引別的男人，將軍、地虎軍，哪個你敢伸手，我就剁了你爪子！”</br> 杜云娘就是窩里橫，見她如此兇悍，嚇得不敢做聲。</br> 杜麗娘出來，見她面無血色的模樣，忙求道：“白芷姑娘，小妹不懂事，得罪了您。奴替她給您道歉。奴有一個開口石榴，是上好的瑪瑙整塊雕成的，若是您不嫌棄……”</br> “我嫌棄，太臟了。”白芷把杜云娘扔到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杜麗娘道，“管好她，不是每個人都有夫人那樣的好性兒。你們兩姐妹記住，白蘇姐姐或許隨夫人，寬和；我卻隨將軍，心狠手毒，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就你們兩個的身份，安分守己我還嫌礙眼，再敢興風作浪試試！”</br> 說完，她輕嗤一聲，高貴冷艷地轉身離開。</br> 艾瑪，最重要的事情忘記說了。</br> 她扭頭，冷笑一聲：“別哭了，杜云娘，哭壞了嗓子，明日不能給夫人唱曲，將軍就讓人拔了你的舌頭。嘖嘖，我倒是很想見見那情景呢！從前軍中聽說時常有，但是女人就沒見過了。”</br> 杜云娘嚇得哭都不會了，呆呆地看著她，嘴唇微張，倒是挺美的。</br> 白芷翻了個白眼，心里罵了句禍水。</br> 杜麗娘道：“姑娘放心，明日奴定然帶著小妹給夫人唱曲。”</br> “這還差不多。”白芷轉身上樓。</br> 杜麗娘站直了身體，也不拉杜云娘，看她凄凄慘慘地哭，涼涼地道：“這算什么？不過被人說了幾句。等真正伺候男人的時候，你會知道什么叫哭不出來。你想著你的好前程，我卻要對死去的父母交代，以后聽話點，別再捅簍子，你看我，也不過是一只別人說捏死就捏死的螻蟻罷了。”</br> “不，不會這樣！”杜云娘反應過來，不甘示弱，卻只敢小聲道，“我不服氣，她有什么？不過是個婢女，不過狗仗人勢罷了。等我成了主子，一定要……”</br> 杜麗娘一巴掌打到她另外一邊臉上。</br> 這次她毫不惜力，所以杜云娘的臉被打歪到一邊，碰到了墻壁之上。</br> 她意識到，現在再不管，杜云娘日后能闖出彌天大禍，但愿現在還不晚。</br> “你想做人上人，也得問問自己爹娘是誰！”杜麗娘冷聲道。</br> “那姐姐，想嫁給章云平，就不是癡心妄想嗎？”杜云娘捂著臉，恨恨地看著她，急不擇言道，“他怎么著也是個舉人老爺，他家里能同意他娶你嗎？我無論如何，還是清清白白的身子……”</br> 杜麗娘只覺心上被狠狠插上一把尖刀，鮮血淋淋，痛不可當。</br> 她捂著胸口道：“好，好，好，你嫌我臟。你忘了，你是被我用賣身的銀子養大的！你覬覦的那些人，想娶的女子，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不是你個青樓長大的女子！你說你清白，從我們上了花船那一日，我們就永遠地臟了！”</br> 她何嘗不知道自己配不上章云平？可是她考量過，他性格溫和，家里父母雙亡，又是獨子，日后關起門來過日子，沒人管；她帶著大筆的銀錢，應該可以讓他高看一眼……</br> 她從不敢奢求愛情，她不配；她想要的，只是一份安安穩穩的日子。</br> 而這些，竟然不被她最親近的人理解。</br> 杜麗娘心如刀割。</br> “我不服，我不服！”杜云娘喊道。</br> 杜麗娘無力地退后幾步，閉上眼睛，再睜開時，感傷絕望已經蕩然無存。</br> 她冷冷地道：“不想被將軍拔了舌頭，就給我閉嘴！”</br> 杜云娘又想起白芷的威脅，不甘、惶恐慢慢浸染了她如墨的眸子。</br> “世子，咱們？”虎牙跟在世子后面站在樓梯拐角處，聽完了這一場爭吵，撓撓頭道。</br> 女人的事情，真復雜。</br> “走吧，上樓找我娘。”世子面無表情地繼續抬腳上樓，然后目不斜視地從杜麗娘姐妹身邊走過。</br> 杜云娘坐在地上，呆呆地仰頭看著他。</br> 他可真好看，真威嚴，明明身量不高，通身的氣度卻十分不凡，金冠蟒袍，走路帶風，真真是個好男兒。</br> 她淚也不流了，架也不吵了，腦子里開始做起白日夢來。</br> 杜麗娘從給世子行禮的姿勢起身，看都不看她，轉身自己走進去。</br> 她今日，真是被傷透了心，需要好好平復一下。</br> 世子上去的時候，白芷正在跟蘇清歡繪聲繪色地講著她見到的情形。</br> “錦奴，過來坐。”蘇清歡見了他，指著對面的位置笑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