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揉著眉心,水一般的眸子中露出些許不確定和懷疑,忍不住脫口而出。</br> “什么?”陸棄追問。</br> 蘇清歡咬著嘴唇,到底沒說實話,半真半假地道:“你與我說得很對,是我忽視了一些問題。畢竟在錦奴這里,我也算第一次做娘,沒有經驗。你沒有小題大做,以后我做得不好,你提醒我。”</br> 這是實話,但是并不是全部。</br> 她以為世子還小,不懂男女之情,更不會對自己有異樣的感情。</br> 后者從她的直覺來看,她很篤定,但是不懂男女之情,蘇清歡剛才自己想了想后,覺得應該打個問號。</br> 古人很早熟,十三歲做爹的貴公子不是沒有。</br> 這種早熟,身體上倒不見得,主要是精神上。</br> 之前談及婚事,他說他還要十幾年,對自己說的幾年不以為意;他一口一個妹妹,胎教是他提出來的,鳳求凰也是他主動彈的……</br> 不不不,蘇清歡對自己說,一定是小說看多了,腦補出太多劇情。</br> 默念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冷靜冷靜!</br> 陸棄道:“我就是隨口一提,你別這么上綱上線,或許只是想多了。好了,休息會兒,一會兒就吃飯。”</br> 這個話題淺嘗輒止,他不欲再往下說。</br> “嗯。”蘇清歡點點頭。“那我問你,到底為什么姨母和王爺那么久之后才提你的婚事?”</br> 當初認識的時候,賀長楷是說之前給陸棄定親,但是后者根本一無所知。</br> 可是即使那時候算,他歲數也算極品大齡男青年了。</br> “因為我不想。”陸棄解答了蘇清歡的疑惑,“所有的狂熱都給了戰場,女人是麻煩,孩子是拖累。”</br> 蘇清歡翻了個白眼,注孤生!</br> 陸棄摟著她:“現在不一樣了,你們娘倆,就是我的下半生了。”</br> 嘖嘖,情話說來就來。</br> “你快些休息。”陸棄說過后有幾分赧然,假裝兇狠得道。</br> “好。”蘇清歡吃吃地笑。</br> 她靠著迎枕閉目假寐,心里又默默地想到之前的話題,如果世子真是那么想的,她是絕對不會同意的。</br> 她得旁敲側擊告訴他,親情和愛情這是兩碼事。</br> 可是想想又很頭大,這兩碼事,有多少人能分得開呢?她自己就行嗎?</br> 答案是否定的。</br> 但是無論如何,還是得硬著頭皮敲打世子,腦瓜兒疼。</br> 算了算了,心里又有另一個聲音道,就算是真的,這不過是小少年一廂情愿的想象,順其自然吧,過幾年他自己也就覺得荒誕了。</br> 蘇清歡正自己和自己較著勁,忽然聽到白蘇急促的腳步聲,立刻睜開眼睛。</br> 陸棄顯然也聽到了,沉聲道:“何事?”</br> 白蘇掀開簾子進來,道:“回將軍和夫人,王爺那邊來了位親戚,說是您和王爺的小舅舅。不知道如何惹了老王妃生氣,她老人家在斥責他呢!奴婢送世子過去的時候,老王妃捂著胸口罵人,像是極難受的模樣。您和夫人要不要過去看看?”</br> “要啊!”</br> “我去!”</br> 蘇清歡和陸棄同時道。</br> “定然是小舅舅來了。”陸棄道,“他和姨母,這幾年都鬧得兇,見面肯定要先大吵一架。你身子重,別去了,別吵著你和阿嫵。”</br> “小舅舅?”蘇清歡努力想了想,還是沒想起來,迷迷糊糊道,“是不是提起過?哪個小舅舅?”</br> 本來腦袋就不是靈光的人,懷孕以后智商更是每況愈下了。</br> 要是連生幾胎,她是不是智商就為負了?可怕!</br> 陸棄道:“周濟,跟你提過一次,溫雁來去邊城那次。”</br> 蘇清歡一拍大腿:“對對對,就是那次。”</br> 她記起陸棄跟她說過,周濟算是他們家為數不多,不,碩果僅存的在陸棄生母死后還管他的人。</br> 至于陸老王妃,那就算做鎮南王府里。</br> 不對,不對……</br> 蘇清歡這才發現哪里不對,傻乎乎地問道:“鶴鳴,你外家不是陸家嗎?怎么小舅舅姓周?難道是叫陸周濟?”</br> 陸棄被她逗笑,一邊換衣裳一邊道:“不,他之前叫陸濟,后來和家里決裂,說要周游列國,自己改姓周。”</br> 蘇清歡咋舌,這位也是特立獨行的。</br> 都說外甥肖舅,陸棄這與父系決裂的決絕,原來是隨了周濟。</br> 可是到底沒青出于藍,因為周濟可是連姓都改了,可見其意志之堅定。</br> 蘇清歡上前替陸棄整理腰帶,同時問道:“小舅舅與母親,是嫡親的姐弟吧。”</br> 陸棄道:“是。外祖母高齡誕下小舅舅后很快離世,是母親撫育小舅舅長大的。”</br> 蘇清歡點點頭:“怪不得。本來你和小舅舅應該很親近,可惜到底沒有親近上。但是他那些年對你的恩情,咱們還是得記住。姨母和他為什么不對付?你帶我一起去,我勸姨母,你拉著小舅舅。”</br> “不行。”陸棄斷然拒絕,“你絕對不能去。”</br> “為什么?”蘇清歡不解地問,開玩笑道,“難道我懷孕變丑,上不得臺面了?”</br> 陸棄道:“別鬧。你在屋里等著,也別出院子,等我回來再跟你解釋。”m.</br> “哦,好吧。”蘇清歡懨懨地道。</br> 見她情緒不高,陸棄嘆了口氣,解釋道:“小舅舅桀驁不馴,身邊有個女人,是前幾年他出海的時候帶回來的。姨母不喜歡那女子,所以每次見了都要和他吵架。后來小舅舅索性不回來了見她了……”</br> 蘇清歡眼睛睜得大大的。</br> 出海帶回來的,難道是東南亞那帶的人?</br> 長相是有點區分度,閉塞保守的陸老王妃不接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br> 然而陸棄接下來的話,讓蘇清歡無言以對。</br> 他說:“小舅舅的這個女人是蠻夷之地來的,金發碧眼,面白如鬼。我聽了些很不好的傳言,說是被她看了,晚上會夢魘,所以你不能去。”</br> 蘇清歡:“……”</br> 搞了半天,就是位白人小舅媽嗎?</br> 誰還不是地球公民了!瞧瞧你們這排外的小家子氣!</br> 她叉腰道:“咱們看著她像鬼,人家看著我們也覺得像鬼呢!這就像,像什么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