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棄出來后，在巷子里繞了幾圈，甩掉了身后的尾巴，與蘇明俊匯合。</br> 蘇明俊正無聊地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扯了一根草叼在嘴里，見他出來后埋怨道：“磨磨蹭蹭的。”</br> 陸棄道：“走吧。”</br> 蘇明俊吐了草，拉了拉身上的夜行衣道：“不干點啥，對得起換的這身衣裳？”</br> 本來以為要潛伏進去，結果大搖大擺地就進去了。</br> 陸棄道：“跟我去個地方。”</br> “哪里？”</br> “到了就知道了。”</br> 蘇明俊怒了：“剛才進去之前也不跟我商量，要不是我機靈，能猜懂你的啞謎？”</br> 陸棄沉默。</br> 蘇明俊哼了一聲道：“那些人果然有古怪。手底下出真章，一試就知道了，有一些人，是慣用劍的。”</br> 錦衣衛的官配是繡春刀，即使有個別人不適應，也不該有那么多人，習慣用劍。</br> “而且，”他見陸棄沒有說話，開始心疼起蘇清歡，怎么面對這么個悶罐子，“配合不行，一看就是湊到一處不久的。”</br> 陸棄終于“嗯”了一聲。</br> 蘇明俊這下真怒了：“你對著呦呦也是這樣‘嗯’‘啊’的么？”</br> 陸棄嘴角突然勾起：“你做暗衛太久，真是憋壞了。”</br> 所以現在才這么話癆。</br>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蘇明俊做了那么多年暗衛，按理說應該是木頭般的性格，但是終究壓不過體內強烈的逗比基因。</br> 這點，他們兄妹倒是很像。</br> 想到蘇清歡，陸棄嘴角笑意更深，帶出眼神中的繾綣，即使月下，也依然一覽無余。</br> 蘇明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得了得了，你當我沒說。”</br> 他沒讓他把自己當成蘇清歡啊！這莫名發、情的眼神，受不了！</br> 陸棄大笑：“走吧，辦完事情，我要早點回去見呦呦。”</br> “嘖嘖嘖。”</br> “等你要當父親，就知道了。”陸棄眼底露出一抹溫柔。</br> 蘇明俊叉腰：“神氣什么？走走走，趕緊去辦事，辦完了今晚我就回去種上！”</br> “我盡量給你留一炷香的時間，兩次夠了！”陸棄面無表情的道。</br> 蘇明俊臉綠了：“秦放！等這事結束了，我不揍你，就不是你大舅哥！”</br> 陸棄帶著他，七拐八拐來到一處宅子前，伸手在門扣響幾下，里面有人出來開門，引著兩人進去。</br> 曹溦一晚上在府里擔驚受怕，根本沒有睡意。</br> 天色已經蒙蒙亮，陽光透過窗紙而入，將曹溦臉上的擔憂照得一覽無余。</br> 靈兒在旁邊伺候，安慰她一番無果，忍不住抱怨：“姑爺也是，跟著秦將軍就出去，事情也不說清楚，讓夫人您在這里提心吊膽的……”</br> “靈兒！”曹溦拉下臉——她從來聽不得任何人說蘇明俊的不好。</br> 她從前做夢的時候，都不敢做這樣的美夢。</br> 夫君高大英俊，體貼溫柔，與她說話的時候從來都是眉眼彎彎，什么重活都舍不得她沾手，哪怕他自己動手；一句重話都舍不得對她說——除了床上。</br> 曹溦至今仍然會時不時覺得自己活在夢中。</br> 午夜夢回，常覺回到從前，一無所有。</br> 驚慌之中，總有一只溫暖的手臂搭上她肩膀，輕聲安慰。</br> 這樣還不惜福，曹溦覺得自己會遭天打雷劈。</br> “知道了，夫人。”靈兒低下頭嘟囔道，“奴婢知道姑爺對您好，奴婢就是這么一說。”</br> 曹溦緩了臉色，語重心長道：“姑爺是溫和，但是不代表他沒脾氣。他是說話總笑著，但是不代表我我們可以忘了尊卑。”</br> “什么尊卑？”蘇明俊大喇喇地推門進來，“說靈兒倒罷了，把你自己帶上干什么？”</br> 曹溦聞言喜上眉梢，心中大石終于放下，站起身來上下打量他一番，長長地松了口氣道：“沒事就好，妹夫呢？”</br> 蘇明俊擺擺手：“我能有什么事？他去忙活他的去了，我回來補覺。你一點兒不聽話，讓你好好在家里睡覺，偏和我對著干，是不是熬了一夜？”</br> 靈兒知道這是打情罵俏的前奏，起身笑道：“奴婢去打水給姑爺洗漱。”</br> “我剛才回來在外面就著涼水洗了一把臉，你給我做點吃的去。算了，不用你做，去街上給我買碗豆腐腦，兩張炸面魚，我吃了睡覺，養精蓄銳，晚上還得出去。”</br> 曹溦的臉色微變，卻很快掩飾過去，起來開了匣子抓了把零錢給靈兒，囑咐道：“豆腐腦不要韭菜花，多放辣，給我買張胡餅，一碗小米粥，你自己喜歡什么便買什么。”</br> 靈兒看看手中的銅錢，小銀豆落地般脆生生地笑道：“豆腐腦兩文，兩張炸面魚五文。一個胡餅一文，一碗粥一文，奴婢和您吃一樣的，又是兩文，一共是十一文。您給了奴婢二十文，要不再撿一文出來，奴婢給您帶一小團龍須糖當零嘴。”</br> 曹溦嗔道：“不用，你去買了飯來便是。”</br> 蘇明俊從腰包里掏出一塊碎銀子扔給靈兒：“接著，喜歡什么買什么，弄得家里揭不開鍋一樣。”</br> 靈兒笑道：“賣早點的，哪里能找開這銀子？”說著，把銀子放到桌上。</br> 曹溦只好又抓了把錢給靈兒，靈兒笑嘻嘻地跑出去。</br> “過來。”蘇明俊解了外裳扔到地上，大喇喇地坐在床邊沖曹溦伸手。</br> 曹溦蹲身要去撿衣服，卻被他抓住肩膀抱到懷里，不由紅了臉嗔道：“靈兒一會兒就回來了……”</br> 蘇明俊大笑：“不動你，想什么呢！我這跑了一夜，當牛做馬，被秦放就榨干了。”</br> 曹溦臉色更紅。</br> “都嫁給我這么久了，還害羞？”蘇明俊捏住她下巴調笑，轉而又正色道，“我給你的銀子不下萬兩之數，為什么要過得這么仔細？”</br> 曹溦咬了咬嘴唇，眉宇間似乎有為難之色。</br> “說實話，想什么說什么。”蘇明俊道，“別讓我猜，我猜不出來。”</br> 曹溦索性大大方方地道：“你辭了官，又沒有正經營生，日日在家里和我廝混，若是露富，怕會招來注目。而且，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現在的日子已經過得挺好，沒必要鋪張浪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