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陸棄口中,蘇清歡驚訝地得知,賀長楷已經令人把老王爺的墓室用水銀封了起來。</br> “可是,老王妃不是還在嗎?那她百年之后?”蘇清歡不解地道。</br> 陸棄面色冰冷:“他做過的那些事情,傷透了姨母和表兄,生不同衾,死還要同穴?”</br> 蘇清歡想想也對,點點頭道:“確實,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何必還要葬在一起,死后不得安寧呢?”</br> 以陸老王妃的剛烈性子,來生也是不會想再和那般負心薄幸之人在一起的。</br> “姨母跟我說這些,應該是極希望你和表兄和好的。”蘇清歡道。</br> “我心里有數。”陸棄道,神情淡漠,眼底卻不無傷痛。</br> 他其實相信,陸老王妃和賀長楷,此刻都是真心想與他重修舊好的。可是從前他一個人,傻也就傻了,現在不行,他有妻子,馬上還會有女兒,絕不肯把性命交到他們手中。</br> 人都是健忘的,尤其是施害者。</br> 蘇清歡咬咬嘴唇:“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三足鼎立,能撐多久呢?最后估計還是要有人一統江山。”</br> “如果皇上被推翻,我自然會交出兵權。”</br> 這么多年下來,陸棄相信賀長楷做不出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至少對他不會。</br> 可是爭權奪利的過程中,大概也沒有什么,是他所不能犧牲的。甚至于錦奴,都不例外,更別提蘇清歡了。</br> 蘇清歡嘆了口氣:“我都聽你的。”</br> 陸棄摟著她肩膀:“好了,快點睡吧。今日實在太過勞累,以后不許這樣了。這明唯,就是來給我添堵的,過去是,這次還是!”</br> 蘇清歡聽他咬牙切齒,側頭伸手摸摸他的臉:“放心放心,我是你的,什么不世奇才,我都從一而終。”</br> 說完,自己忍不住大笑起來。</br> 陸棄翻身覆在她身上,用手肘撐起身體,磨牙看著她:“你敢不從一而終試試!看我怎么收拾你!”</br> 蘇清歡提起膝蓋,媚眼如絲地笑道:“它就是龍,現在也得給我縮成蟲!”</br> 陸棄被她氣得一口咬到她脖子上——真想吃了這個不聽話的小東西!</br> 蘇清歡“咯咯”地笑:“癢,癢……”</br> 陸棄翻身在她身側躺下,深呼吸幾口,道:“不行!誰點起來的火誰來滅!”</br> 他說得兇狠,但是實際上并不舍得蘇清歡,即使動她的頭發絲,他都心疼。</br> 所以嚇唬嚇唬她后,粗聲粗氣地道:“趕緊睡覺!再不睡我來真的了!”</br> 蘇清歡背過身去對著墻,笑得肩膀一顫一顫的。</br> “蘇清歡!”</br> “錯了錯了,陸大爺我錯了!”</br> 笑鬧過后,蘇清歡累極終于沉沉睡去。</br> 陸棄卻側頭看著她沉靜的睡顏,伸手摸摸她的發絲,光潔的額頭,小巧挺翹的鼻子……心軟成一汪水。</br> 他見過她所有的堅強和脆弱,堅硬和柔軟,堅韌和溫順。上天把她送到他面前,她把自己所有給自己。</br> 夜深人靜的午夜,聽著她勻稱的呼吸,陸棄問自己,到底如何,才能長久地讓她如現在般美好幸福,才能不負她如斯深情?</br> 他也困倦,但是不敢睡過去。</br> 蘇清歡懷著孩子聚精會神地辛苦那么久,陸棄的心到現在都是忐忑的,唯恐她夜里會出狀況。</br> 許是上天垂憐,許本來就是他多想,這一夜,風平浪靜。</br> 世子一早上來了好幾趟,陸棄聽他的腳步聲都煩了,剛想低聲斥責他,就聽蘇清歡迷迷糊糊地道:“是錦奴嗎?我這就起身。”</br> 說完后,她才打了個哈欠,睜開眼睛后呆愣片刻,似乎是短暫適應自己是在哪里。</br> 陸棄被她剛起床的呆萌樣子逗樂,捏捏她臉蛋道:“傻乎乎。”</br> 蘇清歡揉揉眼睛:“剛聽到錦奴的腳步聲,我還以為是過去在世子府的時候。”</br> 她坐起身來套上外衫,穿好襪子,一邊穿鞋一邊道:“錦奴進來吧。”</br> 世子推門而入,笑著給她和陸棄請安。</br> 白蘇白芷捧著盥洗的東西進來伺候。</br> 蘇清歡讓白蘇取了點心給世子,一邊洗漱一邊道:“你祖母和母妃那邊,可去請過安了?”</br> 世子坐在椅子上,閑適地晃蕩著腿,挑起一塊點心咬了口,眨巴眨巴眼睛:“祖母那里去過了,留我吃飯,我說來您這里。祖母又說母妃身子不適,今日不必過去請安。”</br> 蘇清歡把毛巾遞給白芷,道“怎么不適了?”</br> 世子淡淡地道:“不知道,但是母妃身體不適,我得留下侍疾。”</br> 蘇清歡狐疑地看著他:“身體不適?忽然身體不適了?”</br> 世子沖她調皮地眨眨眼睛:“是啊,一夜之間,說不出話來,還起了許多疹子。”</br> 蘇清歡想了想,走到藥箱前打開看了看。</br> 陸棄上前問:“少了什么?”</br> 蘇清歡道:“沒少。”</br> 其實少了一味叫做麻串兒的藥材,很多人對那個過敏,過敏癥狀便是起疹子,咽喉水腫,世子是知道這味藥的藥效的。</br> 陸棄看看她,又看看世子,冷哼一聲道:“你們兩個就給我裝神弄鬼!”</br> 蘇清歡和世子交換了個眼神,兩人心照不宣,眼神中都有俏皮之色。</br> 吃過飯,陳嬤嬤送過來一包血燕窩,說是陸老王妃聽說蘇清歡昨天辛苦,特意送給她的補品,又問了明唯的病情,意思是好好交好他。</br> 蘇清歡笑道:“嬤嬤幫我謝謝姨母。我先去明大人那里看過,再去給她老人家請安。”</br> 陳嬤嬤笑著點點頭:“老王妃說不急,您慢點。然后怕是還要麻煩您給王妃看看。”</br> 蘇清歡還沒答應,陸棄就道:“我先不過去,外面還有些事情處理,中午再回來。”</br> 蘇清歡想不太明白在這里還有事情需要出去處理,但是還是笑著道:“好。”</br> 陸棄轉身出去,蘇清歡對陳嬤嬤道:“王妃那里我一會兒便去。”</br> 說完帶著世子往自己院中而去。</br> 穆臣站在院中,仰頭看著遠處,見蘇清歡來,行禮笑道:“蘇夫人,有勞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