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立刻改編了一句話：不好好娶媳婦，只能回家繼承家業了。</br> 看起來，春茂侯府確實是一股清流。</br> 京城中哪個世家不是為了一個爵位打破了頭，兄弟互相算計，甚至后院都為此全面出擊，爾虞我詐，花招層出不窮？</br> 可是到了春茂侯府，就是兄弟相互謙讓，都渴盼閑云野鶴亦或自己建功立業，對祖上傳下的功名根本不在乎。</br> “穆臣的幾個兄長都推脫家里夫人不肯做侯夫人，所以在穆臣的父親要帶著他母親云游之時，這苦差事就落到了他的頭上。”陸棄道。</br> 蘇清歡大笑著道：“看起來聽媳婦的話，這是春茂侯府的家訓，傳承得不錯。”</br> “而且能嫁入春茂侯府的女人，都有些，”陸棄想了想，“奇葩吧。”</br> 蘇清歡來了興趣：“怎么個奇葩法？”</br> “等回頭進京，你可以問穆嬤嬤。”陸棄道，“現在說，你見還是不見溫大夫？”</br> “見見見。”蘇清歡點頭如搗蒜，“等等，還沒說完呢！春茂侯府和神醫谷的淵源又是什么？”</br> 同道中人，又是前輩，便難免生出討教之心。</br> 陸棄的臉色變了變，竟然有些……咬牙切齒的模樣？</br> 蘇清歡一頭霧水——這和他有什么關系？幾百年前的事情呢！</br> 陸棄磨牙道：“穆子珩有四子一女，對唯一的女兒視作掌上明珠。先祖皇帝亦十分喜歡她，想把她賜婚給當時的太子，詢問穆子珩的意見，被他堅決推辭才算作罷。可是后來，他這個女兒與人私奔，正巧那時他夫人生了一場重病，氣得他宣稱與這個女兒斷絕父女關系。”</br> 蘇清歡有了猜測：“難道后來的神醫谷，是穆子珩的女兒女婿所創？”</br> 陸棄點頭：“呦呦冰雪聰明。穆子珩的夫人姓喬，一身醫術悉數傳給女兒。神醫谷有祖訓，凡是春茂侯府有所求，不得拒絕，也是因為這層關系。”</br> 喬夫人的女兒，對父母心存愧疚；她的夫君，其實也是喬夫人的弟子。</br> 他是穆家收養的孩子，原本與穆子珩的女兒兄妹相稱，結果卻做出了拐帶人家女兒的行為，真是其心可誅。</br> 陸棄想，如果敢有人這樣對他的女兒，他neng不死他才怪！</br> 女兒雖好，但是要操心啊，新晉準父親陸棄磨刀霍霍，準備隨時砍死那些覬覦自己名花的臭小子們。</br> “喬夫人擅醫？”蘇清歡來了精神。</br> “是，傳說活死人，醫白骨。有人說，你是喬夫人轉世。”</br> 蘇清歡：“……那你豈不是就是穆家的祖宗？”</br> 陸棄愉悅了，大笑道：“這話我得跟穆臣說說。”</br> 蘇清歡聽他語氣，試探著道：“你和春茂侯很熟悉？”</br> 陸棄頓了頓才道：“我十七歲那年，打仗的時候被流矢所傷，箭頭淬了毒，反反復復，整條胳膊都要廢了。”</br> 蘇清歡立刻想起他右臂上的傷疤，心像被狠狠刺了一下。</br> 他身上的每條傷疤都是軍功章，都是無與倫比的榮耀，可是在當時，也都是兇險和血淚……</br> 上天為什么不早點讓她認識他？比如上天可以安排個，嗯，丫鬟逆襲記。也只有丫鬟這個身份，可以從小陪著他……呸呸呸，想太遠了。</br> 陸棄繼續道：“軍醫說要截肢，表兄不肯，派人去找尋神醫谷，可是一無所獲。他一著急，就把穆臣綁架到軍營中，逼春茂侯府去找神醫谷的人。”</br> 蘇清歡：“……”</br> 賀長楷這腦回路，真是十分清奇了。</br> 不過他對陸棄，是真的掏心掏肺，就是有些專制的家長氣，讓人受不了。</br> 陸棄夾在她和賀長楷之間，現在應該挺難受的，她心里也有點難受。</br> “雖然是綁架，但是為了求春茂侯府，也只限制了他的自由，并沒有對他如何。”陸棄道，“我們在軍營中不打不相識，慢慢的就有些好了。后來穆臣的父親果然帶來了神醫谷的大夫救了我，表兄以王爺之尊，跪下向穆臣的父親請罪。穆臣也替我們說了話，后來他離開后，在京里見了一兩次，再后來就沒什么交往了。”</br> 陸棄和穆臣，都屬于去留無意，也不屑于為了維持關系而尷尬來往那種人。</br> 他們之間，即使數年未見，一見面，依然惺惺相惜，摯友情深。</br> 蘇清歡喃喃道：“鎮南王為你，也是盡到了父兄之職。”</br> 她突然有些恨不起他來了怎么辦？</br> “我知道。所以如果朝廷攻打云南，我定會助他。但是我不會完全聽他驅使。”陸棄淡淡道。</br> 權力過大，人就會變了模樣。</br> 再說，蘇清歡已經為他吃了太多苦。他寧愿背上忘恩負義的罵名，也絕不會再辜負蘇清歡；為了她，他愿意追逐天下。</br> 蘇清歡想了想，終于明白過來陸棄的打算：“你想，三足鼎立？”</br> “我是這么想，但是將來需要慢慢看。”陸棄愛憐地摸摸她的頭，“別胡思亂想，這些都是我的事情，不該由你操心。”</br> “嗯，我不問。”蘇清歡道，“一孕傻三年，我腦子可跟不上。”</br> 她想起答應明珠送信的事情，便跟陸棄提了提。</br> 陸棄道：“我已經差人給明唯送信了。其實在更早的時候，我就已經收到明唯的求救信。”</br> 蘇清歡：“嗯？”</br> “明十八那個蠢貨，以為留下一張和離書，離家出走就萬事大吉。殊不知明唯現在已經瘋了。”陸棄冷笑一聲道，“他知道我找你鋪了很多條線，所以求我順便找找她。我哪有那心思，根本沒理他，不過那蠢貨倒是有點運氣，遇到了穆臣，跌跌撞撞還是到了我這里。”</br> 蘇清歡撇嘴：“好事已經做了，說話干什么那么刻薄？明珠也不想遇到人渣的好不好？女孩年輕的時候，誰沒有蠢過？”</br> “二十好幾，還那么蠢，就見所未見了。”陸棄語氣嫌棄。</br> “好了好了，你快去給溫大夫回個話，看他什么時候方便。”蘇清歡岔開話題道。</br> “嗯，回頭讓人去知會穆臣一聲。”陸棄道。“走，先回屋里，跟你探討一下十個八個小白臉的問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