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空空蕩蕩的,只有燭光晃動,沒看到蘇清歡,陸棄忽然覺得很不舒服。</br> “清歡——”他用沙啞的聲音喊道。</br> 自從蘇小草一家搬來,除了兩人獨處的時間外,他都喊她名字。</br> “妹夫醒了,妹妹出去給人接生了,約摸著快回來了。”蘇小草聽見他喊,隔著窗戶急急地道。</br> “什么?”陸棄一聽急了,掙扎著要起身。</br> 世子蹦蹦跳跳進來,見陸棄臉色焦急,道:“爹,娘說了你不能動,她很快就回來了。娘囑咐我看著你,不讓你動!”</br> “把你娘叫回來!”陸棄眉頭皺得快夾死蒼蠅了,聲音冷冰冰的。</br> 蘇小草在外面聽見他口氣不高興,心里忍不住罵蘇清歡,連聲道:“我去看看,應(yīng)該就要回來了。”</br> 陸棄卻沉聲道:“請姐姐務(wù)必把她帶回來。”</br> “哎,好,我這就去。”蘇小草連忙道,又忍不住替她分辨,“她就是熱心腸,也沒想到能耽擱這么久,我這就去把她帶回來。”</br> 陸棄想起從前看過的戲文,心亂如麻。</br> 從前她給鹽幫幫主夫人接生是為了活命必須為之,現(xiàn)在為什么還要去做這樣的事情!</br> 難道她不知道,初生嬰兒身上元氣最足,若是沖傷了她……</br> “不行!”陸棄掙扎著要起身。</br> 他雙手染盡鮮血,身上煞氣重,他要去替她鎮(zhèn)一鎮(zhèn)。</br> 世子伸手攔住他:“爹,你要聽娘的話!”</br> “這個臭丫頭,不許你去做那些污穢的事情,你偏偏去。這可怎么辦,妹夫都生氣了!”</br> 陸棄剛要下炕,聽見蘇小草絮絮叨叨的聲音響起,動作不由一頓。</br>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母子平安呢!”蘇清歡笑嘻嘻地道。</br> 陸棄聽著她聲音清亮,笑意吟吟,不由松了口氣。</br> 然而下一刻,就聽見蘇小草緊張的聲音響起:“花兒,你這是怎么了?肚子疼嗎?”</br> 他的心頓時懸了起來,連聲喊道:“清歡,你怎么了?”m.</br> 蘇清歡捂著肚子,感到一股熱流順著腿留下,心里罵了一句,早不來晚不來,這時候來!</br> “沒事!”她咬牙道,卻絲絲抽著冷氣。</br> 她向來調(diào)養(yǎng)很好,幾乎沒有過每月一痛。</br> 但是最近太過勞累,精神緊張,又吹了冷風,所以這次親戚來了,就有些不同往日的疼。</br> 蘇小草是過來人,貼著她耳朵道:“來葵水了?”</br> 蘇清歡點頭:“疼得厲害,褲子臟了。”</br> 蘇小草借著燈籠的光在她身后照了照:“透過來了,快回去換下來,我給你洗洗。”</br> “你進來!”陸棄焦急地喊道。</br> “來了!”因為親戚來,脾氣就很急,蘇清歡的口氣不是很高興。</br> 蘇小草瞪了她一眼,道:“你沒懷上,妹夫沒說你,你還來脾氣了!”</br> 蘇清歡無語。</br> 她要是懷上了,陸棄才要原地爆炸呢。</br> 她進了屋,陸棄上下打量她一番,見她除了面色蒼白些外再無異常,才松了口氣。</br> 這一松懈,怒火就騰騰地起來了。</br> “你過來!”他口氣不善地拍著炕沿道。</br> 蘇清歡打開柜子,有氣無力地道:“等等。”</br> 陸棄剛要罵人,忽然被她裙子上的一抹紅黑的血跡灼傷了眼。</br> “你怎么了?”他聲音都要顫抖了,指著她身后的臟污道。</br> 蘇清歡找出了衣裳和自制的“小天使”,本來很煩,但扭頭看見他如遭雷劈的表情,忽然就笑場了。</br> “沒事,正常現(xiàn)象。”她含糊解釋道,準備去世子屋里,把他趕過來再換衣裳。</br> “等等——”陸棄掙扎著就要下來。</br> 蘇清歡見狀氣血翻涌,怒罵道:“你給我老實點!為了治你,我站了兩個半時辰,頭昏眼花。你現(xiàn)在不聽話,就功虧一簣了。”</br> 陸棄見她罵人中氣十足,不由困惑,道:“你先說,你到底怎么了?是誰傷了你?是不是那個孩子?”</br> “什么孩子?”蘇清歡一臉莫名其妙,“我就是來了葵水。”</br> 陸棄意識到自己好像過度緊張了,然而依然不恥下問:“……葵水到底是什么東西?”</br> 他在書里是見過這個詞的,知道是女人的事情,但是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br> 蘇清歡覺得這個笑話,她能笑一輩子。</br> 用科普的態(tài)度告訴他之后,一直到吃過飯?zhí)稍诖采希K清歡還是捧著肚子偷笑。</br> 陸棄出糗,惱羞成怒:“別以為我現(xiàn)在就打罰不了你了。”</br> “你能,你當然能!”蘇清歡樂不可支,“打罰我也認了,太好笑了。鶴鳴,你怎么能這么可愛?”</br> 可愛的某人,臉都黑了。</br> “還有啊,”蘇清歡笑過一輪又一輪,“我總覺得你對我有什么誤會,你說出來,我看能不能解釋清楚。”</br> 他的有些舉止真的太奇怪了,比如拒絕她接觸任何道士和尚,拒絕她接近新生兒,對她給人治病,有的支持,有的則十分反對。</br> 陸棄:我那是視情況輕重,哪里能讓你時時給人度氣!那都是你的修行!</br> 他終于忍不住和盤托出:“呦呦,你別瞞著我,我都知道了。”</br> 蘇清歡黑人問號臉:“什么?知道什么?”</br> “你的父母不是蘇家夫婦,你所學所會的很多東西,也不是程家教給你的……”</br> 蘇清歡臉色變了下,隨即釋然道:“你會發(fā)現(xiàn)我不奇怪,畢竟朝夕相對,我也沒想隱藏。”</br> 陸棄又巴拉巴拉說了許多,蘇清歡越聽眼睛瞪得越圓。</br> 大哥,你不去寫玄幻小說,真是屈才了!</br> 陸棄終于把心中藏了這許久的話都倒了出來,看著她,情意拳拳:“呦呦,你不必擔心。我對鬼神向來沒有敬畏之心,也不認為人妖殊途,只要是你,不管你是什么族類,我都一樣喜歡你。”</br> 喜歡你三大爺?shù)亩砀绲纳祪鹤樱?lt;/br> 她剛想破口大罵,就見陸棄眼帶祈求地看著她:“你家里的情況,你的過去我都不過問。但是你要告訴我,你所做的這一切,不會讓你遭遇天罰,你也不會離開我,對不對?”</br> 那么驕傲冷峻的雙眸,此刻卻盡是擔憂、懇求和期待。</br> 蘇清歡的心,瞬間軟得像一汪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