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棄就不告訴她,哼哼著道:“我怕下次你大哥再給你弄個什么人皮面具,你連我都瞞了去。”</br> 他才不會告訴她,她的手垂在身側的時候,小拇指會無意識的微微翹起。</br> 那種情況下,能來找他的,定然都是她或者與她有關的。</br> 而且,無論怎么偽裝,對身體氣息的熟悉,讓他順著手指的蛛絲馬跡確認了來人正是她。</br> 蘇清歡百般撒嬌,甚至不要臉地搬出小包子:“你女兒也想知道啊。”</br> 陸棄:“……”</br> “你女兒第一次提要求,你能不答應嗎?”</br> 陸棄妥妥地投降。</br> 得知真相的蘇清歡舉起手“嘖嘖”嘆道:“你不說,我都還不知道呢!”</br> 接下來幾天,陸棄一直帶著蘇清歡四處游玩,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br> 蘇清歡不由好奇地問:“不是說去京城嗎?咱們什么時候出發?”</br> “讓工匠給你打造一輛寬敞舒適的馬車,造好了咱們就上京,一路上吃喝玩樂,讓女兒也見見大好河山。”</br> 蘇清歡一口水噴出來:“她現在就是個,嗯,小拳頭?”</br> 她握拳在他面前晃了晃,“可能還更小。說,你到底算計什么?”</br> “想讓你舒服些,別顛簸了我女兒。”</br> 蘇清歡翻了個白眼。</br> 她要是信就怪了。</br> 不過她是懶得操心的性格,天塌下來有陸棄頂著。</br> 她隨手撿起一塊點心,可是送到嘴邊又后悔,塞到陸棄口中,懨懨地道:“不知怎么,回來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反而矯情的這也不想吃那也不想吃。”</br> “我女兒已經很懂事了。若是旁的孩子,被你這般折騰,我都不敢想。女孩本就矜貴,就是苦了你了。”陸棄嘆了口氣,“今日還想吃蝦子面嗎?”</br> 蘇清歡想起已經連吃三日,仿佛離了它就不能過的蝦子面,這會兒卻有些反胃,擺擺手道:“不吃,想吃無花果。”</br> 陸棄忙讓人去找,結果找回來了,蘇清歡只吃了兩個,就覺得不是想象的味道,讓人拿走。</br> 可是看到陸棄眼中的失望和著急,她又覺得自己太作,直想流淚。</br> 伸手擦了擦眼睛,結果無花果皮上的那些癢癢的東西直接揉到了眼里。</br> 這下好了,兩只眼又癢又疼,淚水橫流,把陸棄嚇了一大跳。</br> “呦呦,呦呦,”他連聲道,“怎么了?不好吃我再讓人去買,你別哭,別哭……”</br> 陸大爺手足無措地替她擦淚。</br> 兩日前,陸棄對著花名冊,和挨了軍棍,站姿還僵硬的杜景一起,上上下下,不論級別,挑出了六個將士。</br> 晚上等蘇清歡睡了,秦大將軍下令把忐忑不安,一臉懵逼的六個人帶到外間書房里,一聲令下:“寫!”</br> 六人低頭看著卷子,都快哭了:行軍打仗,還要動筆考試?</br> 再看題目,簡直淚崩。</br> 妻子懷孕時如何照顧,有何注意事項,他們怎么知道!</br> 這六人都是公認顧家愛妻的男人,家世都不錯,哪個缺丫鬟婆子伺候,他們能管這么多?</br> 但是看著秦大將軍灼灼的目光,硬憋也得憋出來啊!</br> 于是這個糙漢寫:“少睡姨娘,不吃醋。”</br> 結果被陸棄一腳踢飛:“我什么時候有姨娘了?”</br> 下一個戰戰兢兢地寫:“口味多變,要多順從。”</br> 他是想起妻子懷孕時非要吃荔枝,逼著他花了五十兩私房銀子買了一小簍荔枝,結果只吃了一顆,氣得他甩袖而去。</br> 但是想想又心疼私房錢,把荔枝拎到府里老祖宗那里,結果還得了一百兩賞銀,真是人生藏私房錢的巔峰了!</br> 陸棄傲嬌地點頭:“尚可。”</br> 這人頓時如釋重負,幸災樂禍地看著剛被踢飛的某人。</br> 又一個道:“不可動怒,容易小產。”</br> 這位妻子乃是河東獅;結果小妾懷孕時,妻子怒罵,小妾被嚇得日夜不寧,小產了。</br> 血淚教訓,幸虧那河東獅已經被休,新婦柔順,家庭和美。</br> 陸棄看不得“小產”兩個字,又一腳把人踹飛。</br> 總之,所謂的靠譜愛家男人,事實證明都不靠譜,但是陸棄還是學到了些許經驗。</br> 當然,更多的是事后忍無可忍,讓杜景找了個婆子來教他的。</br> 別說杜景誤打誤撞,隨便找這個婆子,還真是個行家,反正陸棄很滿意,賞了她不少銀子。</br> 他不知道,那是杜景連夜打聽,找到附近最好的穩婆了。</br> 蘇清歡的眼睛本就疼得厲害,被他粗糲的手一碰,“哇”的一聲就哭了:“你離我遠點!”</br> 陸棄嚇壞了,吃個水果沒吃滿意,就要哭成這樣?</br> 他這個女兒啊,氣性太大了。</br> 蘇清歡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人,那定然就是肚子里的小東西搗鬼了。</br> “夫人,您怎么了?”白芷從外面捧著一盤葡萄進來,就見蘇清歡哭得慘絕人寰,差點摔了葡萄,趕緊跑上前來關心,同時很不忿地看著陸棄,好像在說,夫人都懷孕了,你還這般欺負人,還算個人嗎?</br> 陸棄才不管她怎么看自己,焦急地道:“呦呦,到底怎么了?”</br> 蘇清歡艱難地眨巴著眼睛,試圖讓更多的淚水把無花果的殘余沖出去,道:“白芷,快去給我弄盆清水來,我把無花果弄到眼睛里了,又疼又癢。”</br> 陸棄:“……還不快去!”</br> 白芷哭笑不得地去了。</br> 蘇清歡好一頓洗眼睛,結果一直到第二天,還是沒有完全恢復,眼睛依然有些腫脹刺痛。</br> 她發誓,這輩子都不要再吃無花果了!</br> 陸棄問她是否要跟他出去逛街,蘇清歡一臉生無可戀地指著自己眼睛:“然后告訴所有人,我過得凄凄慘慘戚戚嗎?”</br> 陸棄不厚道地大笑。</br> “將軍,春茂侯穆臣求見。”侍衛回稟</br> “夫人,白蘇姐姐回來了,還帶來了十八姑娘,不不不,明夫人。”白芷幾乎是同一時間道。</br> 話音剛落,一個熟悉的聲音幽幽響起:“還是叫我十八姑娘吧。”</br> “十八姑娘,您別說話,仔細嗆風。”說這話的,是白蘇。</br> 蘇清歡猛地站起身來往外跑,“明珠,白蘇——”</br> 陸棄扶住她:“慢些慢些,人都來了,還能跑不成?跑了我也給你抓回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