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努力用雙手支撐著身體,然而卻疼得根本不敢動彈,躺在床上一臉無奈地道:“那算了吧,我不喝了。”</br> 阿容看著她干裂到爆皮的嘴唇,冷哼一聲:“要不是怕你渴死,我真的懶得管你。”</br> 說完,她舀了一勺粥,態(tài)度十分不耐煩地送到她嘴邊。</br> 蘇清歡張口吞下。</br> 阿容喂了她幾口后便把粥拿走,道:“渴不死就行。”</br> 看得出來,她雖為奴婢,卻是養(yǎng)尊處優(yōu)那種,心氣也很高,不是伺候人的料。</br> 趁她收拾碗筷的功夫,蘇清歡試探著道:“阿容姑娘,我也不好意思麻煩你;但是我這腰,一時半會也好不了。能不能拜托你明日來的時候,給我?guī)б唤刂窆埽业綍r候就可以自己喝水,不用麻煩你了。”</br> “你倒是有點小聰明,”阿容“哼”了一聲道,“可是你太蠢了,非要跟程大人對著干。我就沒見過誰,和程大人對著干能有好下場!你別以為程大人曾經(jīng)傾心于你,你就是特別的。”</br> 蘇清歡從她眼中看到了愛意和嫉妒,心里覺得也正常,不能怪阿容眼瞎。</br> 畢竟程宣衣冠楚楚,斯文敗類,可是眾人只能看到斯文,哪個能看到敗類?</br> 她暗暗道,希望你能有個好下場。</br> 對女人來說,情愛讓她們沖昏頭腦;程宣囑咐得那么清楚,不許她與自己說話,可是她還是被嫉妒沖昏了頭腦。</br> 這很好,這簡直太好了。誰會嫌棄對手太蠢呢?</br> 阿容見她不說話,把剩余的飯菜喂給獒犬,驕傲得像只戰(zhàn)勝對手的斗雞一樣,昂首挺胸地離開。</br> 蘇清歡盯著床頂,許久才回神,慢慢坐起身來。</br> 兩日不吃不喝,雖然剛吃了點東西,還是覺得頭暈眼花。</br> 從明日開始,她要好好吃東西了。畢竟不管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還是她接下來的計劃,都需要她好好保存體力。</br> 程宣八日后才回來,衣服都來不及換,迫不及待地就乘船來到蘇清歡的住處。</br> 蘇清歡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側(cè)頭看了他一眼后,像看到什么臟東西一般,嫌惡地把頭轉(zhuǎn)進去。</br> “這么多日不見,想我了嗎?”程宣開口,眼底得意,“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氣色更好些。這幾年不在我身邊,看起來獒犬對你來說,已經(jīng)沒有什么震懾力了。”</br> 蘇清歡沒有理他。</br> 程宣撿起一小塊生羊肉扔到籠子里,里面的獒犬立刻騰空跳起,敏捷地用嘴叼住肉,幾乎沒見它嘴動,肉已經(jīng)被吞吃入腹。</br> 旁邊沒有吃到肉的獒犬立時激動地咆哮起來,健碩有力的爪子拍打著鐵籠,氣勢懾人。</br> 蘇清歡下意識地往里挪了挪。</br> “不是說腰壞了,動彈不得嗎?”程宣冷哂。</br> 蘇清歡一驚,不知如何應(yīng)對。</br> 她能騙得過阿容,卻騙不過程宣。</br> 程宣擦擦手,走近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倨傲道:“你不過是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自己見到獒犬,聽到這水聲嚇得腿軟。蘇清歡,你慣會裝腔作勢,這點倒是一點兒也沒變。”</br> 蘇清歡心里松了口氣,幸虧他是自以為是的性格,替她找到了托詞,否則她還真不知道如何應(yīng)對呢!</br> 她把頭轉(zhuǎn)過來,直視他的目光,不閃不避:“你就只有這些下三濫的招數(shù)了嗎?”</br> 余光掃過外面的小船,上面站著撐船的洗硯。</br> 除了阿容和洗硯,他顯然并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在這里。</br> “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時候。”程宣慢條斯理地解開自己長袍上的盤扣,笑得十分邪惡,“既然你說我下三濫,我要對得起你的這句話,否則豈不是白擔(dān)了罪名?”</br> “你敢!秦放會把你碎尸萬段的!”蘇清歡眼睛瞪得溜圓,憤怒幾乎從眼中噴薄而出,坐起身子往后退,一直退到角落里。</br> “你不提秦放也就罷了,既然提起他,那我更要好好招待招待你!”程宣冷聲道,“長安門之辱,殺母之仇……哪一樁,哪一件,我可以放過你們!”</br> 蘇清歡猛地想起一件事情,立刻道:“你還在孝期,怎么可以這般行事?你就不怕崔夫人從地底下爬出來斥責(zé)你這個不孝的東西嗎?”</br> 程宣一巴掌扇到她臉上,怒氣沖沖道:“你還敢提我娘!”</br> 蘇清歡被他打得臉偏到一邊,火辣辣的疼。</br> 程宣又道:“我娘若是泉下有知,知道我是在對付你,她老人家一定也會很高興的。”</br> “瘋子,程家全是瘋子!”</br> 蘇清歡緊張到幾乎可以聽到自己心臟砰砰跳的聲音,抬眼看向門外,臉色羞憤難當(dāng)。</br> 而程宣顯然沒有讓洗硯離開的意思,把袍子扔到一邊,露出中衣來,冷聲道:“你眼前的這個瘋子,五年前若不是憐惜你,而是順應(yīng)本心得到你,后來的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br> 蘇清歡忽然不再懼怕,臉上露出云淡風(fēng)輕之色,眼底似乎有無邊的黑暗,慢慢吞噬掉她眼中的光芒。</br> 程宣忽然覺得不對,道:“你要干什么!”</br> “寧折不彎,寧死不辱。程宣,我以為你了解我的。”說完,蘇清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不知從何處掏出一粒藥丸塞到嘴里,喉頭微動,已是吞了下去。</br> 她得意地一笑:“那日我進來的時候,用蠟丸封著含在口中,是以你沒有發(fā)現(xiàn)。我本來想留給你,可惜你對我太了解了,不會給我下手的機會。不過留給我自己也不錯,程宣,你得不到我,即使我死!”</br> 程宣上前捏住她脖子,把她上半身按倒在床邊,用力拍著她后背:“給我吐出來,你給我吐出來!”</br> 蘇清歡劇烈的咳嗽一陣,卻什么都沒有咳出來。</br> 程宣大叫:“洗硯,洗硯,去找大夫!找最好的大夫!蘇清歡,你做事向來留有余地,所以這一定不是劇毒之藥,對不對?”</br> 蘇清歡趴在床邊,冷笑連連,沙啞著聲音道:“余地?那不是留給你的。程宣,我恨不得把你五馬分尸,你還幻想我給你留余地?”</br> “不,我不信!”程宣抓住她的頭發(fā)迫使她對著自己,“你不會死,不會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