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利用蘇清歡來挑撥他們兩人的關系?”皇上的眼睛動了動,手指在桌面上敲擊著,“可是鎮南王不是一個重女色的人,他也見過蘇清歡,并沒有多動心。而且他聰明睿智,理智冷靜,即使喜歡上她,也絕不會因為一個女人而自毀江山。”</br> 賀長楷是一個可怕的對手,勇猛無前,與士兵同甘共苦,對兄弟情深義重,不貪戀女色,不吝嗇金錢,很受擁戴。也是因為這些,皇上才對他深深忌憚。</br> “他不會為了女人自毀江山,但是有人會!”程宣一臉篤定,眼中鋒芒畢露,看向皇上,“如果鎮南王對蘇清歡不滿呢?如果鎮南王認為蘇清歡配不上秦放,甚至會害了秦放,他會怎么做?到時候秦放又會怎么樣呢?古往今來,兄弟鬩墻,多少因為女人?”</br> 皇上一時有些想不過來,喃喃道:“鎮南王和蘇清歡有什么過節?怎么會對她不滿呢?”</br> 算起來她和賀長楷是大伯哥和弟媳的關系,很是避嫌,見面的機會幾乎沒有,怎么會在意蘇清歡如何呢?</br> 皇上從自己的角度講,除非危及自己,否則弟弟娶誰做媳婦,他一點兒都不感興趣。</br> 蘇清歡的身世,皇上一清二楚,他認為沒有會危及賀長楷的事情。</br> “鎮南王最在乎的是什么?無非是軍隊而已;軍隊最重要的是什么?令行禁止。聽從號令!鎮南王若是想起事,必須要保證所有的軍隊,對他言聽計。皇上認為,這是否有道理?”程宣徐徐分析道。</br> 皇上點頭贊成:“這倒是。不管是鎮南王還是其他人,都是這么個道理。可是現在他做到了啊,他自己的天狼軍和陸棄的地虎軍,都唯他馬首是瞻。”</br> 程宣搖搖頭,臉上露出笑容:“不,皇上,微臣不敢茍同。天狼軍是為鎮南王馬首是瞻,但是地虎軍卻為秦放馬首是瞻。臣聽說,秦放因為蘇清歡的原因,肆意妄為,上次抗旨的事情,已經惹怒了鎮南王,被鎮南王訓斥。”</br> 他頓了頓,見皇上眼神被點亮,按住心中的得意,繼續道:“雖然眼下應該不至于影響他們兄弟感情,但是鎮南王對蘇清歡的不滿,已經埋下了種子。我們只要稍加利用,這顆種子很快就會成為參天大樹。我們可以推動鎮南王,讓他對蘇清歡下手!而他一旦敢動蘇清歡,他和秦放之間,就有了不能愈合的嫌隙!”</br> “鎮南王會上當嗎?”皇上有些激動,又有些不確信。</br> “他會。他珍惜和秦放的感情,但是他想不到,秦放把蘇清歡看得有多重。”說到這里,程宣臉上露出自嘲之色,“就像微臣當年與蘇清歡青梅竹馬,不也沒看透,那個妻位對她的重要性嗎?微臣不自量力對蘇清歡下手,事后付出的慘痛代價,不也歷歷在目嗎?情之一字,讓人生讓人死,身在其中渾然不覺熾烈,但是旁觀之人,怕是無法感同身受。”</br> 皇上越聽越高興,激動的拍拍程宣的肩膀道:“你是不是在鎮南王身邊安插了人?他能夠挑撥鎮南王和秦放的關系?”</br> 程宣微微一笑:“皇上,有錢能使鬼推磨,有權能使磨推鬼。”</br> 如果有錢有權,加上對方對鎮南王有嫌隙,那就更水到渠成了。</br> 皇上高興地連聲道:“好好好。這件事情朕就交給你了,需要什么,盡管要!”</br> “多謝皇上信賴,微臣定不辜負皇上。”程宣拜下道。</br> 心頭大石仿佛見到被挪走的希望,圣心大悅。皇上道:“玉衡,你喪妻已久,蘇清歡又這般……若是你愿意,朕把六公主許配給你如何?”</br> 他實在愛才,看重程宣。</br> 程宣推辭道:“微臣當年長安門之恥,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敢委屈公主金枝玉葉,因我而蒙羞。”</br> 這就是婉拒了,皇上雖然遺憾,但是并沒有生氣,擺擺手道:“那咱們不提這事,日后我與你祖父商量。不過你放心,肯定要得到你的同意。”</br> “隆恩浩蕩,微臣粉身碎骨亦不夠償還半分……”</br> 程宣從宮中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子時過半,各處早已落鎖,皇上特意讓人給他開的門。</br> 這份殊榮,顯示出皇上對他的親厚。</br> 他走在空空蕩蕩的宮墻之內,花木幢幢,在黑暗中露出駭人的模樣。</br> 冷風灌進他的衣領,使得他格外清醒。</br> 尚公主?不,他不想。他的原配是王佩,他的繼室,叫蘇清歡!</br> 他會把她奪回來,折磨她一輩子!</br> 兩個月后,時值盛夏,蘇清歡熱得都吃不下東西,天天都是各種自制的冷飲。</br> 好在因為她懂得如何制冰,并且成本也不高,所以軍隊中的人,今年也都跟著享福,各種冷飲供應不斷。</br> 軍中眾人與蘇清歡也愈發熟悉起來,見了她都笑嘻嘻地打招呼。</br> 蘇清歡冷飲吃的太多,大部分時候是避過陸棄的,但是因為每日都在軍醫處,避不過令狐大夫。</br> 最后令狐大夫都虎著臉嚇唬她道:“你若是一個勁兒這樣胡作,回頭宮寒生不出孩子,我看你到時候怎么哭!”</br> 這事情就嚴重了。</br> 白芷聽到后記在心里,暗戳戳地跟陸棄打小報告。</br> 這下好了,陸棄也對蘇清歡看管嚴格起來,從此與冷飲幾乎絕緣。</br> 可是邊城的夏天實在太熱了,就像火焰山一般干燥熾熱,幾乎要把人烤熟,就差一抹孜然就能端上席面了。</br> 蘇清歡實在受不了,最后和陸棄商量說要去溫泉莊子過幾天。</br> 她知道陸棄最近一直沒有時間,因此還特意說:“讓白芷陪我去就行,你要是不放心,就多派一些侍衛給我。”</br> 白蘇本來早應該回來,但是羅淺半路上生了一場重病,耽誤了幾個月,好在有驚無險,現在,應該還在回程路上。</br> 抗旨的事情已經過去,皇上那邊悄無聲息,并沒有怪罪。眼下不管是哪一方,都十分平靜,但是陸棄不敢掉以輕心,所以無法過去,也不同意蘇清歡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