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他說不要帶我走,你會找我的。他卻跟我說,‘你不用擔心,你和他的緣分還很長。我只是暫時帶你離開,將來會給你一個新的身份讓你回來。’</br> 我當然不信他。結果他能看透我的心,即使是兩世我從未對別人提起過的那些事情,他也能說得一清二楚。所以我很害怕。”</br> “后來他不耐煩了,就讓那個怪獸來抓我。我一著急就咬了他的手,沒想到咬的是你。”</br> 陸棄有些想笑,可是感受到她在害怕,他就耐心的安撫道:“有我這個閻王在,牛鬼蛇神都要退散,什么怪獸敢抓你呢?”</br> 蘇清歡怕他沒有聽明白自己的話,重復道:“你說他說我和你的緣分很長,只是帶我暫時離開是什么意思呢?將來會給我一個新的身份,難道我還能有一世嗎?”</br> 如果真有一天,她被迫與陸棄分開,落到了皇上手中,逃跑無望,蘇清歡想,她就會選擇自絕,絕不肯讓陸棄為了他身死。</br> 她想了想繼續道:“后來那個神仙拿出來一個琉璃球,給我看里面的景象。里面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背著藥簍,唱著山歌,在山上采藥,他跟我說,那就是我。可是我都不認識她……”</br> 陸棄忽而惶恐,握住她肩膀的手,用了幾分力氣道:“別胡說八道。”</br> 蘇清歡的這番話,成功的讓其想起了她的離奇經歷曾經給他造成的沖擊。</br> 他有段時間一直很怕,蘇清歡會有一天突然消失,無聲無息,再也找不到,現在他又想起了這段事情。</br> 蘇清歡終于達成目的,松了口氣,同時心里酸澀難忍,希望這一切都是她想得太多,她沒有落入到壞人手中的那一天。</br> 她和陸棄在一起,經歷了這許多的事情之后,才知道歲月靜好,現世安穩是多么奢侈的夢想。</br> 她向來不是一個悲觀的人。</br> 但是兩人的感情實在太好,現實實在太殘酷多變——意外往往比明天先行一步,未雨綢繆,才不至于在意外到來之時束手無策。</br> 生老病死加意外,如果她真的有個萬一,希望他還有能支撐下去的信念。</br> 這就相當于買了一份壽險,希望永遠用不到,卻還是必須要買。</br> 其實陸棄此時并沒有明白蘇清歡的意思,他僅僅以為她是因為害怕分離而擔心。</br> 但是剛才她說的那些話,勾起他的惶恐,不過短暫不安之后,以為只是她多心,很快平靜下來。</br> 他心里下定決心,還是要多陪她,給她更多的安全感。</br> 這場噩夢以兩人相擁而眠結束。</br> 但是在此之后,蘇清歡一直把許多防護藥物以及蘇明俊送她的人皮面具帶在身邊,對自己說的是有備無患。</br> 她思量了許久之后,既不想對不起蘇明俊的一片心意,又覺得對陸棄隱瞞實在太難受,便想了個折中的辦法,把白芷支走,戴上人皮面具,對著銅鏡畫了一幅自畫像。</br> 陸棄回來的時候,蘇清歡笑著拿起畫像問他:“這美人,可好看?”</br> 陸棄本來以為是她自畫像,興致勃勃地接過來看,結果發現不是她之后,頓時興味索然,扔到桌上道:“不及你好看,只有眼睛還算有幾分你的靈性。”</br> 蘇清歡大笑,把畫像拿過來塞進她的書中。</br> 五日之后,李慧君離開了軍營,往京城而去,只帶著首飾衣裳和李妙音。</br> 她走的時候,沒有任何人相送,京中也不會有人相迎。</br> 馬車駛出軍營,一身盛裝的李慧君掀開側面的簾子,回頭看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的“秦”字旗,臉上露出笑來。</br> 總有再會那日,秦放,來日再見。</br> 蘇清歡是在她離開之后才得到消息的,陸棄在李慧君走的當晚親自告訴了她。</br> “之前沒有告訴你,是害怕你于心不忍。”陸棄說道。</br> 蘇清歡沉默了許久,喃喃道:“她這是求仁得仁,我又有什么于心不忍?只是我想起來這件事情,總有放虎歸山的隱憂。若是日后被她做大,根基變深,再撼動起來怕是不易。”</br> 她覺得陸棄的這種做法像是飲鴆止渴,但是眼下確實沒有更好的主意,只是緩兵之計而已。</br> 但是那個被當做棋子的人是李慧君,這棋局就生出了無限的變數。</br> “對了,我大哥那邊有消息了嗎?”蘇清歡問道。</br> 陸棄皺眉道:“暫時沒有。雖然皇上沒有清算任何人,但是其實各家的情況都差不多,相當于被軟禁在府里,無法出去。”</br> “所以說我大哥其實是救不出他們的,對不對?”蘇清歡有些著急地道,“要不要想辦法賄賂一下看守城門的小卒?或者是找徐大當家他們,看看有沒有什么其他的渠道?比如走水路什么的?大歡當初在錦衣衛的重重戒備之下,不也自己偷偷跑出來了嗎?”</br> 陸棄安慰她道:“這些事情我和大哥都在做,辦法總比問題多。眼下只是暫時沒能把他們救出來,但是再過段日子肯定都能安然無恙的回來。你放心。他們都是對你極重要的人,那么就是對我極重要的人。”</br> “嗯。”蘇清歡點頭。</br> 希望李慧君入京,不能攪亂他們的逃跑計劃。但愿如此吧!</br> 京城,深夜,南書房。</br> 程宣正在和皇上對弈,青銅高腳仙鶴香爐,正散發出裊裊的香煙,夜明珠和,燭光一起,將房里照得通明。</br> “玉衡,你今日的棋下得十分保守。”皇上端起茶杯,看了一眼棋局,搖搖頭笑道。“朕早就說過,和從前一樣便是,你還是和朕見外了。”</br> 程宣郎聲道:“是皇上棋藝精深,臣多有不及。”</br> “從前你從十六歲開始,便總贏我的。”皇上大笑。“那時候你以拜訪名師的緣由跟隨你祖父入京,私下相見時手談多次,我贏得次數,一只手能數過來吧。”</br> 想起當年舊事,皇上臉上露出愉悅之色。</br> 他還記得,當年程宣臉上猶帶稚嫩之色,說話做事卻沉穩大氣,令他十分驚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