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處理好傷口我再與你說。”陸棄道。</br> 蘇清歡給蘇明俊上好了藥，在白蘇的幫助下替他換上了陸棄的衣裳。</br> 陸棄皺眉：“這是你給我做的，還沒上身穿過。”</br> “回頭再給你做兩套。”蘇清歡為他的幼稚小氣而無奈，“快說正事。”</br> 蘇明俊趴在榻上哼哼：“我妹妹給我做身衣裳都不行了？慣得你毛病！”</br> “說正事！”蘇清歡狂躁了。</br> “表兄現在也定然收到了消息，”陸棄長出一口氣，“他勢必如同大哥所想的那般，擁立太子這個傀儡進京勤王，但是那樣，錦奴，還有很多人，都危險了。”</br> 蘇清歡瞬時沉默。</br> 她沒想到，在這么短暫的時間里，陸棄做了這般重大的決定。</br> 他殺了太子，是向八王爺示好，表明沒有謀反之心，不管后者信與不信，至少能松懈些。陸棄是想趁機救出世子和她在乎的親人。</br> 但是這也等于，放棄了一個特別好的機會。</br> 賀長楷先是一個野心勃勃的政治家，然后才是父親，兄長……在他的計劃中，怕是不會以世子的安危為最重要的考慮。</br> 陸棄其實也是。</br> 他的這個決定，至少有七八成，是為了她考慮。</br> 他知道她重感情，舍不得那些人，所以才會……</br> 只是如此一來，賀長楷如何想他呢？</br> 陸棄看懂她眼中的糾結和內疚，安撫道：“你放心，表兄雖然會責怪我，但是不會因此而棄用我；今日本來就是太子侮辱你在先，我的反應，再正常不過。其實我想殺他很久了……”</br> 從第一次，他對蘇清歡出言不遜，目光覬覦，陸棄心中就已經殺機四伏。</br> 他并不后悔。</br> 蘇清歡感受到他身上凜冽的殺氣，再也不提內疚——他已經為她做到如此地步，內疚就太矯情了。</br> 她要陪他一路風雨同舟地走下去，生死相隨。</br> “瘋了，你們倆都瘋了！”蘇明俊理清了事情原委，不敢置信地道，“人我們可以想辦法救回來，這么好的機會，放棄了多可惜！”</br> “大哥，有些人，我不想承受任何失去他們的風險。”蘇清歡看著蘇明俊道，“你別忘了，還有嫂子在京城中。她和我走得那么近，同樣難以擺脫……”</br> 蘇明俊沉默了，雙手握拳，青筋暴起。</br> 早知道，不應該讓蘇清歡出面救她，應該隔開她們姑嫂，至少現在不連累她。</br> 她現在很害怕吧……</br> “我回京救人。”蘇明俊咬著嘴唇，眼神堅毅，說話間就要起身。</br> 蘇清歡一巴掌拍到他后背上，雖然這里沒太受傷，但是這里帶動了下身，依然疼得他肌肉不自覺地抖了幾下。</br> “你現在這個樣子能干什么？”她斥道，“提到嫂子你就沉不住氣，這事要從長計議！”</br> “她就一個人，帶著那么個叫靈兒卻不靈光的丫鬟，我……”</br> “她現在和穆嬤嬤在一起，你不用擔心！而且嫂子從來都是個有主意的人，不是弱不禁風的閨閣弱質女流。你先顧好你自己，別讓她為你操心！”</br> “先說正事。”陸棄打斷他們兄妹的談話，“我需要人護送太子的頭顱進京，大哥覺得如何？”</br> “我去。”蘇明俊想都沒想就道，“這個功勞我占了。給我輛馬車，我趴著也要回去！你們倆給我列個單子，想要帶誰出來，我如果有機會，都給你們帶出來。”</br> 這個任務十分艱險，但是蘇明俊確實是最可能勝任的人。</br> 他武藝高強，為人機警，而且沒有多少人能摸清他底細，行事相對便宜。</br> 蘇清歡雖然不舍不放心，但是還是咬牙道：“大事你們商量就好。”</br> 兩人商量了許多事情的細節，蘇清歡坐在旁邊沉默地聽著，心事重重。</br> 今日本就陰天，營帳里點了燭火才照亮，燭火給她的側顏鍍上了一層光暈，沉靜而美好。</br> 外面北風大作，電閃雷鳴，大雨傾盆。</br> 蘇清歡一邊聽著兩個男人細細密密的談話，一邊聽著雨打營帳發出的沉重的滴答聲，仿佛要把營帳壓垮一般。</br> 朝廷里的情況，大概就像此刻的天氣吧，她默默地想著。</br> 可是她，大概就是風雨中瑟瑟發抖的小鳥，并沒有什么抵抗能力，只能默默地看著陸棄他們這些雄獅猛獸與風雨抗爭。</br> 她能做的，就是不添亂，如果能幫上忙，盡力便是。</br> 兩個男人談了很久，久到蘇清歡不得不站起身來重新換了蠟燭。</br> “要不大哥今晚就歇在這里，你倆秉燭夜談吧。”蘇清歡打了個哈欠道，“我去給你們做點飯菜。”</br> “去吧去吧，我要吃……”</br> “不用你……”</br> 蘇明俊和陸棄同時道。</br> 蘇清歡瞪了蘇明俊一眼：“你真是我親大哥！一點兒都不疼妹妹。”</br> “你天天伺候他，我這個大哥得了你什么！”蘇明俊擺擺手，“走走走，出去讓人抬個春凳來，把我抬回去。我可不能睡在這營帳里，回頭別人當成細作。你自己先回去，我和秦放再說會兒話。你在這晃來晃去，我頭疼。”</br> 話糙理不糙，大舅哥也要避嫌。</br> 蘇清歡站起身來道：“那我先走了。”</br> 沒想到，陸棄也站起身來：“明日再議。今日打雷，呦呦害怕。”</br> 蘇清歡不曾想，今日發生這么多事情，他竟然還記得這樣的細枝末節，心中感動不已，面上卻笑道：“沒事，還有白芷陪著我。”</br> “我也沒什么十萬火急的事情。走，我陪你回去。”</br> “哎哎哎，我呢！”蘇明俊道，“矯情的，小時候打雷你也沒害怕，越長還越沒出息了。”</br> “他們馬上來抬你了。”陸棄走到營帳門口撐起傘，把蘇清歡擁在懷里，“冷不冷？一會兒快點走，別害怕弄臟衣裳，回去就換下來。白芷，你先讓人去準備熱水沐浴。”</br> 等在外面的白芷一手舉著傘一手提著裙子，聞言有些糾結：“將軍，夫人，奴婢這就去。只是李慧君在外面跪著……”</br> 蘇清歡愣了下，“什么？”</br> 說話間，陸棄已經掀開了營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