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自從這事后三日沒有出過營帳,除了白蘇、白芷外,再沒有人進出,陸棄也沒有回來過。</br> 軍中什么傳言都有,也有不少人勸陸棄,但是后者根本不允許任何人當面提起那日之事。</br> “愚蠢。”蘇明俊正和陸棄待在一處偏遠的小營帳中,一臉鄙夷地罵道。</br> 他也聽到了許多風聲,確實也沒見蘇清歡出來,到底還是擔心,冒著風險而來。</br> “是我的錯。”陸棄負手而立,低頭挨打,“我會好好處理。”</br> 蘇明俊見他態度,不由長出一口氣,咬牙切齒地道:“程宣這王八蛋也太陰毒,這事不全怪你。清歡她怎么樣?還鉆牛角尖?”</br> 陸棄把事情原委與他說了。</br> 蘇明俊一拍大腿:“這死丫頭,裝得那么像,連我都唬過去了!嚇得我這幾天提心吊膽的,不行,改天我得揍她去。”</br> 陸棄道:“是我慮事不周全,輕敵以至于落入陷阱,與她無關。”</br> 蘇明俊哼哼著道:“你也欠揍。不過說句公道話,程宣那個畜生,手段下作,防不勝防。他現在都開始懷疑我了。”</br> 陸棄一驚:“怎么回事?”</br> 蘇清歡對蘇明俊還是有感情的,因為他自出現后,一直盡到了哥哥的責任,盡心盡力。</br> 蘇清歡在感情上絕不虧欠于人,從她對曹溦的好就能看出來,她對蘇明俊也是希望做個好妹妹。</br> 所以,蘇明俊不能出事,尤其不能因為他和蘇清歡出事。</br> 蘇明俊輕描淡寫地道:“沒事,我糊弄過去了。”</br> 原來,他隨身帶著曹溦送他的一條帕子,程宣心細如發,發現了那條帕子和蘇清歡身上的帕子,花色完全一樣。</br> 說起來也巧,曹溦本都是給蘇清歡繡的帕子,結果蘇明俊去找她的時候,順了一條,結果就發生了這件事。</br> “你是如何解釋的?”陸棄問。</br> “我就說是從清歡那里摸來的,正好上次的事情大家也知道。”蘇明俊渾不在意地道,“還好有李慧君在一旁插話提醒,要不我反應沒那么快。這小娘們,邪性。就說上次那事,太子氣成了什么樣子,當眾就打了她。你看現在三天過去,怎么樣?又和太子如膠似漆,重得恩寵。”</br> “她也是個心機深沉的。程宣懷疑,她約莫著也會懷疑。”陸棄道。</br> “我知道。不過這次太子這么容易原諒她,她也下了血本。”蘇明俊賤兮兮地笑道,“陪了太子一天一夜,沒下床。”</br> 陸棄:“……”</br> 他們在說李慧君,蘇清歡同白蘇也在說李慧君。</br> 蘇清歡手里拿著李慧君讓李妙音送來的血書,據她自己說,是咬破了指尖親手所寫,以示和陸棄之間的清白,請她不要誤會。</br> 最讓蘇清歡心驚的是,她說她已經把清白的身子給了太子,讓蘇清歡從太子對她的態度中確認這件事。</br> 蘇清歡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br> “夫人,她是個對自己狠得下心的。”白蘇嘆道,“您一定要小心她。”</br> “我知道。她肯定也能猜出是程宣的手筆,”蘇清歡瞇起眼睛,“所以,她會想方設法給他使絆子,這很好。”</br> 這是王者對決,她這個當事的青銅,就弱弱地看著吧。</br> 說話間,白芷捧了幾本書進來,道:“夫人,南星剛送來的,說是溫公子上次答應借給您的書。”</br> 蘇清歡愣了下,從她手中接過來,翻開看,是幾本醫書,其中一本扉頁上提了一首絕句。</br> “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br> 閑適淡泊,溫暖寧靜。</br> 他大概想告訴她,春光正好,不必憂愁;“沙暖睡鴛鴦”,是勸她和陸棄和好吧。</br> 蘇清歡想起他的病情,提筆寫了幾個方子,對白芷道:“你送回去,就說我與他探討。”</br> 白芷應聲而去。</br> 陸棄雖然對蘇清歡下了禁足令,也不許旁人進出,但是送信送物,原本就同情尊敬蘇清歡的侍衛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br> 溫雁來收到蘇清歡的回信,對一直坐立不安的令狐大夫笑道:“這下您可以放心了,應該無事,否則哪里還有心思琢磨這些?”</br> 令狐大夫不許白芷走,問她:“你主子窩在營帳里做什么!回去告訴她,就說她師叔祖說的,不許偷懶,趕緊到軍醫處來幫忙。”</br> 白芷委屈地道:“將軍不許夫人出來,夫人也沒辦法呀。”</br> 令狐大夫吹胡子瞪眼道:“別用這等理由搪塞我。她別的本事都沒有,治將軍的時候勁頭大著呢!定是她自己小性不出來,別往別人身上扣。”</br> 白芷低下頭。</br> 好像真的是這樣,夫人專治將軍各種不服,藥到病除。</br> “恩愛夫妻,情深意篤,遇到這種事情,夫人想不開也是正常。”溫雁來寬容體貼道,“令狐大夫要給夫人些時間。”</br> “屁大點事情,她倒真當回事了。走走走,白芷丫頭,帶我去,我去說說她。”</br> 白芷遲疑:“將軍不許外人……”</br> 令狐大夫怒道:“我是外人嗎?我是她師叔祖。你去問問將軍,我是不是外人!誰敢說我是外人,我就把她嫁給別人!”</br> 溫雁來臉上浮現出笑意,對白芷道:“你先去跟將軍稟告一聲,應是無礙。”</br> 白芷遲疑地看著令狐大夫。</br> “還不快去!”</br> 令狐大夫呵斥一聲,白芷一溜煙地跑了。</br> 過了一會兒,她氣喘吁吁地回來道:“將軍答應了,您這邊請。”</br> 蘇清歡正在翻看溫雁來借給她的醫書,忽然聽見營帳門響,抬頭笑道:“送去了嗎?呃……師叔祖,您怎么來了?”</br> 她還蓋著薄毯沒形象地癱在羅漢床上,慌忙站起來行禮。</br> 她面如桃花,小幾上放著各式點心茶水,日子過得何其悠閑自在,哪里有一絲一毫的委屈模樣?</br> 令狐大夫走上前來坐下,板起臉來道:“偷懶是不是很舒服?”</br> 蘇清歡從白蘇手中接過茶水,恭恭敬敬地奉上,笑瞇瞇地道:“出了點小事,讓您老人家惦記,是我不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