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給你又如何！”陸棄粗暴地抓著她的手腕把她拖拽到自己胸前，面色狠厲，咬著牙道，“你今日敢走，我就打斷你的腿，養你一輩子！”</br> “你敢動我一根手指頭試試。”蘇清歡寸步不讓，掙扎著要從他手里抽身出來，卻像被鐵鉗夾住一般，動彈不得。“白蘇、白芷！”</br> 兩人只猶豫了片刻，就向陸棄攻來，卻被杜景、羅淺幾個攔住。</br> “兩位姑娘別跟著鬧了！”羅淺道，“勸和不勸離，你們這是在干什么！”</br> 杜景勸陸棄：“將軍，今日的事，怪不得夫人。其中的蹊蹺，一定要查明……”</br> “滾！”陸棄暴怒，一聲呵斥，驚天動地。</br> 四下俱寂，鴉雀無聲。</br> 蘇清歡的手腕發紅，冷笑連連：“恃強凌弱，秦大將軍真是威風凜凜。”</br> 陸棄不看她，喉結動了動，似乎咽下去不少怒氣，厲聲道：“劉均凌，軍中之事由你暫代我主持；杜景，徹查今日之事，找出始作俑者，嚴懲不貸！羅淺，守好營帳，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近前；沒有我的命令，夫人不得出來，否則我要你人頭落地！”</br> 說完，也不待別人勸誡，拖著蘇清歡進去，扔到床鋪之上。</br> 蘇清歡趴在枕頭上，一動也不動。</br> 陸棄沒有理她，三兩下把身上的衣裳全部脫下，走到木桶旁，把大半桶水拎起來，兜頭倒下，冰涼的水讓他打了一個激靈。</br> 蘇清歡慢慢側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br> 陸棄似乎察覺到她的注視，猛地把木桶砸到地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br> 結實的木桶反彈撞到柱子，又是一聲巨響，之后竟然四分五裂，整個營帳都晃動了幾下。</br> “這……”白芷站在門口，聽見響動，急急的就要往里沖。</br> 白蘇攔住她。</br> “姐姐，將軍那脾氣，我擔心夫人……”</br> “現在進去，只能火上澆油。救不了夫人，你的小命先沒了。”白芷板起臉道，“咱們不能給夫人添亂，這件事情肯定有誤會，將軍會解釋開的。夫人不是莽撞任性的性子，生過氣，再聽將軍解釋就能冷靜下來想想。”</br> “要是兩人針尖對麥芒，誰也不讓誰，夫人根本就不夠將軍一巴掌打的。”白芷跺腳道，“不行，我得進去看看。”</br> “夠了，聽我的！”白蘇攔住她。</br> 羅淺在旁邊來回踱步，嘆了口氣道：“兩位姑奶奶別鬧了，我頭夠大了。好好聽著動靜，一會兒說不得要你們進去伺候呢。”</br> 兩人這才安靜了下來，皺眉擔憂地聽著里面。</br> 可是里面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了，靜的讓人心里發毛。</br> 羅淺甚至偷偷地想，將軍這是把人打昏過去了嗎？蘇清歡的性格，他現在多少也摸出了點門路，絕對不是能忍氣吞聲，打碎牙往肚里咽的脾氣，怎么能這么快平靜下來？</br> 營帳里，陸棄拿著藥膏往蘇清歡手腕上擦，一大塊紅紫刺傷了他的眼睛。</br> “別動我，我嫌棄你。”蘇清歡罵道，手腳并用，撓他踢他。</br> “剛才真的生氣了，沒控制好。”陸棄滿眼歉疚。</br> “你竟然會被人暗算？我不相信，根本就是順水推舟對不對？”蘇清歡氣憤地道。</br> “夠了，再鬧我打人了。”陸棄罵道，臉上卻帶上了笑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br> 蘇清歡想板起臉，卻控制不住地想笑場，深恨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一張白紙，什么都藏不住，打了個滾滾到床鋪里面，對著墻，蜷縮著身子捂臉笑，肩膀一抖一抖的。</br> 陸棄冷哼一聲道：“別裝了。”</br> 蘇清歡不理他。</br> 陸棄等了會兒，見她還沒有動，心里忽然有些發慌，撲過來強行扭過她的身子：“呦呦，呦呦——”</br> 蘇清歡笑夠了，木著臉道：“干什么？給我手諭嗎？”</br> “皮子緊了是不是！”陸棄看她眼神，如釋重負，不由板起臉來道。</br> 蘇清歡生氣的時候，黑眸是沒有任何波動的，哪里像現在，波光瀲滟，像會說話一般，似嗔似笑。</br> “老實交代！”蘇清歡用雙手抵著他肩膀，“一五一十，不準落下一個字。等等，你先說，怎么發現我是假裝生氣的？”</br> 提起這事，陸棄臉上真露出幾分怒意，像鬧別扭的孩子般扭過身子：“你裝得那么真做什么，我，我險些……”</br> 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他方寸大亂，幾乎控制不住，想要不顧尊嚴的求她聽他解釋。</br> 情急之下，當著眾人的面，他都喊出了她的小字。</br> 是蘇清歡口中的“秦放”兩個字救了他。</br> 像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救命稻草，陸棄猛然間醒悟，蘇清歡真的激動的時候，會喊他“陸棄”，秦放這個名字，她幾乎從來不喊。</br> 這樣的念頭，如同無邊無際黑暗中忽然射入一縷陽光，讓他從慌亂中清醒過來，仔細一想，果然發現了更多的破綻。</br> 蘇清歡脾氣溫和，極少有歇斯底里的時候，她又驕傲，即使真的遭遇了背叛，也不會在那么多人面前，怨婦一般搬出從前對自己的恩惠，雞零狗碎的數落自己。</br> 真有那日，怕是她一句話都不會留給他，決絕孤傲地離開。</br> 不，絕不會有那一天。</br> 陸棄忽然回身緊緊抱住蘇清歡，像要把她揉碎揉進自己胸膛一般：“呦呦，呦呦……”</br> 他怕了，真的怕了。</br> 其實他進去的時候是清醒的，也知道有人想暗算他，他要進去揭穿這一切。可是后來不知道怎么，他出現了幻覺，有短暫的失神。不過正如蘇清歡所說，當他覆在李慧君身上時，確實聞到了她身上的百合香氣，令他猛地回神。</br> 可是還沒來得及起身，眾人已經沖了進去。</br> 陸棄感到后怕，如果程宣連香氣都設想到，如果他真的和李慧君發生肌膚至親，即使是被設計，他都會永遠的失去蘇清歡。</br> 他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一字一句，把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自己的心路歷程，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說出來。</br> 唯有赤誠，方能長久。</br>m.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