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瞪著眼睛問世子:“什么時候來的?”</br> 世子指著門上并排的兩個黑影道:“有一會兒了,還有我父王。”</br> 蘇清歡伸手狠狠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能不能愉快地一起玩了?”</br> 這說法很新奇,世子吐吐舌頭:“要是明天你能好好的,我還可以愉快地找你玩。”</br> 說完,這小子猴子一般靈活地起身,套上靴子,對著推門而入的兩人乖巧地道:“給父王請安,給表舅請安。”</br> 蘇清歡快用眼神把這小子射成篩子了,任命地爬起來給賀長楷請安。</br> 賀長楷臉色木然,對世子伸手道:“跟父王回去。”又扭頭對身后磨刀霍霍的陸棄道,“這事情就這么定了,悠著點,畢竟回去沒人伺候你們,家里的活計還得她做。”</br> “我可以做,不介意她趴在床上,我伺候她。”陸棄看著蘇清歡,后槽牙都快磨出聲音了。</br> 父子二人離開,蘇清歡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蠶蛹一般,囁嚅著道:“鶴鳴,我困了……”</br> “口才不錯,我還沒聽夠,怎么能讓你睡?”陸棄慢條斯理地解著腰帶,眼中威脅之意呼之欲出。</br> 蘇清歡捂臉:“言多必失,言多必失。”</br> “老實躺著。”見他上床,蘇清歡不由往后退,被陸棄吼了一聲,頓時不敢動了。</br> “云南的事情很棘手,也很危險,表哥要把錦奴留在我們身邊。”</br> “哦。”蘇清歡覺得意外,但是仔細一想,也是情理之中。</br> “你不害怕?萬一……”</br> “我害怕你就不帶他回去了?”蘇清歡哼了一聲。“再說,你不比他危險多了?我讓你走,你走嗎?還不是鳩占鵲巢,趾高氣揚,就欺負我!”</br> “對,就欺負你。”陸棄伸手在她臉頰上捏了一把,笑著道。</br> “就外就說是我們親戚吧,也別喚他名字,就叫錦奴吧。這個小字,只有家里人知道。”</br> “親戚太惹眼了,”蘇清歡眼珠子一轉,“要不就說是你的兒子吧,你年紀一大把,我又吹牛你是富家子,有個庶出的兒子也正常。”</br> “我才二十四!”</br> “我十八!老牛吃嫩草。”</br> “呦呦,”陸棄對著炸毛的蘇清歡狡黠一笑,“你是在暗示我‘吃’你嗎?”</br> 蘇清歡往后縮了縮:“無恥!故意曲解我的意思!”</br> “不逗你了。”陸棄道,“這件事情是我提出的,表哥原本不同意,后來聽了你這番話,就默認了。想來他對你,也滿意了許多。”</br> “倍感榮幸。”蘇清歡翻白眼。</br> “呦呦,我出身昌平侯府,排行第六,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郁郁而終,因為我長相肖母,昌平侯厭惡我。姨母身為藩王的王妃,生子之后留在京城,經常接我去府里,九哥對我也十分好……我十二歲跟從九哥的師傅,驃騎大將軍竇威上戰場,之后一直在軍營中;十六歲大破西夏,被奉為戰神。為了報復昌平侯,我選擇站隊,他跟隨太子,我跟隨成王。朝廷爭斗,刀光劍影,招招陰險。我不幸中招,替成王擔下所有污水。我本以為他從中周旋,至少保我一命,但是結果,他甚至落井下石。”</br> “人渣!”蘇清歡咬牙切齒地道。</br> “我曾經也像你這么義憤填膺,但是就像你說的,看錯了人,是我眼瞎,我認了。”</br> “怎么突然跟我說這個?”</br> “沒什么,只是不想瞞你,也不想你從別人嘴里聽到這些。九哥說他替我定過親,但是對方已經悔婚,至于姓甚名誰,是圓是扁,我不知道,也沒必要知道了。”</br> 他這是對自己解釋定親的事情,蘇清歡心里可恥地愉悅了。</br> “表哥現在定然是在跟錦奴交代事情,明天咱們就一起回村里。”</br> “好。”蘇清歡點點頭,“我想先去辦些事情。我師傅云游四海,已經一年多沒露面了,我想托人在程家留個信兒,免得他和師娘回來找不到我而擔心;另外,我還想去書肆看看,有沒有好的古籍醫書流出來;也要給世子,不,錦奴買些布料衣衫之類,他那些衣裳顯然不合適……”</br> “好。”</br> 等蘇清歡睡著,陸棄又去了賀長楷書房,見他坐在羅漢床邊,出神地看著睡著的世子,開口道:“九哥,放心吧。別說我也在,就是她自己,也能照顧教導錦奴。”</br> “我從不知道,這孩子心思如此之重。”賀長楷道。</br> 他是一個有勇有謀的臣子,愛兵如子的將軍,穩重偉岸的丈夫,卻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br> 他一直為他的不成器而怒火中燒,甚至責備王妃沒有教導好他,卻沒想到,他自有自己的想法。</br>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賀長楷給了陸棄一萬兩銀票。</br> 陸棄搖頭:“這些我用不到,給我留兩匹好馬就行。我的那些舊部,我都寫信,讓他們前來助九哥一臂之力。”</br> “不用。”賀長楷拒絕,“現在不到那個時候,你也要留些勢力日后東山再起。更何況,他們心里怕是記恨我沒有對你出手相救,是你手下的劉均凌和杜景去找我,我才知道你出了這么大的事情。而他們都誤會了,所以在王府外大罵后離開。”</br> 陸棄想了想,沒有再強求。</br> 第二天一早,賀長楷帶人離開。</br> 蘇清歡安慰了眼圈紅紅的世子,道:“放寬心,你父王放不下你,肯定會回來的。”</br> 世子堅定地點點頭,看著她,嘴唇動了幾番,終于道:“娘!”</br> 蘇清歡等了半天等來這么個重如千鈞的字,愣了半晌,在看到他眼中的期盼升起又要落下時,清亮的答應一聲。</br> “哎——我是第一次做人娘親,你多多指教。”她笑著擦干他的淚,“錦奴——”</br> “是,娘!你也多多指教。”世子帶著淚花笑了。</br> 辦完了事情,蘇清歡和陸棄,帶著“兒子”,雇了馬車往村里而去。</br> “鶴鳴,這兩匹馬怎么回事?”</br> “九哥送給我的。”</br> “哦。”</br> 世子掀開馬車簾子,指著兩匹并排而行的寶馬道:“這是前年西域進貢的良駒,統共得了六匹,每一匹都是父親心頭摯愛,親自照料。”</br> 蘇清歡看著陸棄:“真有那么好?”</br> 陸棄點頭:“千金難求。”</br> “哦。”</br> 蘇清歡心里忽然悶悶的難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