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其實并沒有很長,半個時辰,一個傳奇女子的半生浮沉,已經從她親生女兒的口中娓娓道來。</br> 寥寥數語便是一個故事,而其中酸甜苦辣,卻非當事人不能體察。</br> 當年柳家倒臺,柳輕塵與眾姐妹一起被羈押。</br> 這種注定翻不了身的大案,家眷,尤其是女眷,在獄中都很慘。</br> 柳輕塵在被獄卒侮辱的時候激烈反抗得罪了他們,不僅慘遭折磨,后來還硬被他們動了手腳,塞到了軍營中做營妓。</br> 她在軍營中待了半年,戰北霆帶軍突襲,大獲全勝,順帶著擄走了不少女人,她也在其中。</br> “在軍營中待了半年,一同來的十八個人,僅剩兩個。”李慧君平靜的敘說中,蘊藏了無盡的傷悲。</br> 被戰北霆擄走之后,柳輕塵的際遇并沒有好,也是任人踐踏的螻蟻。</br> 只是后來,戰北霆的副官要給他挑個暖床的女、奴,便挑了四個相貌出眾的女人,包括柳輕塵過去供其挑選。</br> 彼時,戰北霆正在處置臨陣不前的士兵,一聲令下,數十人人頭落地。</br> 女人們嚇得瑟瑟發抖,除了柳輕塵。</br> 她成功地引起了戰北霆的注意。</br> 他問她,為什么不怕?柳輕塵幽幽地道,心中唯有羨慕,希望自己也有一個痛快的了斷。</br> 那晚,戰北霆睡了她。</br> 從那以后,戰北霆每晚都睡她。</br> 蘇清歡想,柳輕塵果真想求死,有太多機會??墒撬B強地活下來了,這女人,有著最堅韌的心智,所謂“痛快的了斷”,只不過是察言觀色,討好戰北霆的說辭。</br> 她在賭,自己不一樣,就會引起他的注意。</br> 她成功了。</br> 蘇清歡甚至想,最初的時候,不過因為一句話,她吸引了戰北霆的注意;在床上,她用了自己在苦難中得到的經驗——如何取悅男人,令他迷戀;后來的后來,她靠著細致的洞察、對人心性情的揣摩,投其所好,最終成功洗白,成為了戰北霆心中永遠的白月光。</br> 這一路,步步荊棘,卻被她走得步步生蓮。</br> 戰亂告一段落后,戰北霆攜她回府。</br> 戰北霆的夫人擔驚受怕中日日期盼,終于等來了夢中人。</br> 可是,迎來的不是重逢的甜蜜,而是戰北霆的一句“好好安頓輕塵,別委屈了她”。</br> 她的委屈呢?有人在乎嗎?</br> 她眼睜睜地看著戰北霆日日宿在柳夫人處,不斷聽著庭院內外對她“還不如妓、女能留住將軍”的嘲諷,甚至連兩個兒子都來問她,父親什么時候來這里。</br> 于是,戰夫人黑化了,逼走了柳輕塵。</br> 當然,這其中大部分都是蘇清歡想象的,在李慧君口中,只有“戰將軍與我娘情投意合,遭到他原配的記恨。她生生逼走了我娘?!?lt;/br> 蘇清歡心里的吐槽快憋不住,要噴涌而出了。</br> 做小三,被記恨,簡直是最仁慈的對待了好不好!</br> 如果她是戰夫人,砍了這對奸夫淫婦,讓你們在正牌面前,卿卿我我刺激眼球!</br> 而且她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柳輕塵不會是被逼走的,而是肯定早就找好了下家,借坡下驢。</br> 這個女人經歷過大風大浪,什么侮辱沒忍受過?</br> 如果她真想留下,忍一時之氣,戰夫人什么的,都是渣渣。</br> 是她不想。</br> 包括后來戰夫人兩個兒子溺水而亡,蘇清歡非常懷疑有柳輕塵的手筆。</br> 只是蘇清歡想不明白,為什么柳輕塵當年舍棄戰北霆后,立刻去投奔了李秉,做了他的姬妾。</br> 李秉那糜爛的后院,幾乎是整個西夏群嘲的對象,柳輕塵不會不知道。</br> 她為什么還愿意去?蘇清歡百思不得其解。</br> 李慧君也不會告訴她這些。</br> 接下來的事情,蘇清歡都知道了。</br> 柳輕塵生了一雙兒女,除了李慧君得到李秉另眼相看,她的日子過得并不算好。</br> 李焱龍的性格不知道是不是隨了不知是誰的生父,性格懦弱,整日想著做條咸魚,不思進取。</br> 沒想到,他被人陷害上陣帶兵。若不是一雙和蘇清歡一樣的眼睛讓陸棄分了神,后續又有戰北霆來救,恐怕早已是死人了。</br> 兒子不能指望,但是男人可以,女兒也可以。現在柳輕塵面臨的唯一問題,就是身體狀況了。</br> 李慧君看著蘇清歡,哀哀求道:“表姐,母親這輩子經歷了常人幾世都不會經歷的痛苦。她常說看淡生死,但是我不想她這么早離開,她好容易才有今天。求求你,想辦法救救她好不好?雖然我們現在在西夏,但是骨子里,流的也是柳家的血。當年大風刮過,姐妹飄零,是非遠人力可控。不管現在戰叔叔和姐夫是否對立,禍不及女眷,我們還是親戚?!?lt;/br> 她的一雙剪水秋眸,盈盈閃亮,帶著絲絲哀愁,朱唇輕顫,似有千言萬語,又似悲從中來,無法言說。</br> “慧君,”蘇清歡拍拍她的手,“中原女子從小學習‘三從四德’,出嫁從夫。我既嫁給了秦放為妻,事事都得征得他的同意。你說得很對,大風刮過,姐妹飄零,到我們這一代,雖然境遇好了些,但是還是被裹挾著前進,疲于奔命。你要討好你的父皇,我要爭得夫君的寵愛,一步都不敢踏錯。也許你聽說的是,秦放對我很好,可是個中苦楚,也只有我自己知道。罷了,不提也罷?!?lt;/br> 大家都很慘,所以別理直氣壯的用親戚的名義來求自己。</br> 蘇清歡并不信,她們真正立場相對的時候,這母女倆會對自己有哪怕一絲憐憫。</br> 她原本以為李慧君會惱怒,至少會露出失望之色。</br> 沒想到,后者非但沒有,反而用同情憐惜的目光看著她,喃喃道:“表姐,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過得這般苦。我很想幫你,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能幫上你。你要是有能用到我之處,千萬別客氣。”</br> 果然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蘇清歡忍不住反思自己前世像李慧君這么大的時候在干什么?</br> 那時候她還在追著《流星花園》,天天犯花癡吧。</br> 瞧瞧人家,扶持兄長,維護母親,溫良恭儉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