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棄離開后,有侍衛捧著各樣小吃上來獻給蘇清歡。</br> 蘇清歡分了些給眾人,自己還有一大桌子,大快朵頤,心滿意足,剛才那點因為不能下去的悵惘,瞬時被美食撫慰了。</br> 這種吃貨精神,她自己也是很佩服了。</br> 當然,如果沒有討厭的人蒼蠅一般過來嗡嗡叫就更好了。</br> 蘇清歡現在正一臉高冷地坐在座位后,和畢守備之妻荀氏說話。</br> 荀氏四十多歲,看起來卻比實際年齡老,穿著沉香色的衣裳,更加老氣沉沉。</br> 她身后站著兩個女子,眉眼間有些相像,都是在人群中很亮眼的顏色妍麗,嫵媚多姿那種,只是一個做婦人打扮,另一個做未婚打扮。</br> “荀夫人太客氣了。”蘇清歡看都沒看荀氏遞來的錦盒,端足架子道,“雖然您是一片好心,但是將軍和守備大人,關系備受矚目。我收了您的禮物,怕是瓜田李下,說不清楚。有心人傳出去,不知道這話要怎么難聽了。所以您的心意我領了,禮物是不能收的。”</br> 荀氏臉上十分尷尬,錦盒舉在半空中,收回也不是,放下也不是。</br> 她身后的那婦人忙道:“將軍夫人所言甚是,我家夫人是見了您太激動,沒把您當外人。手頭剛好有兩顆上好的夜明珠,就想送您。”</br> 荀氏這才反應過來,收回錦盒,連連點頭道:“確實是這樣。”</br> 接下來,基本都是荀氏沒話找話在尬聊,蘇清歡偶爾“嗯”一兩句,并不肯多說話。</br> 不清楚對方來意之前,任何附和或者反對,她都不會顯露出來。</br> 荀氏說不下去,回頭看了一眼那婦人。</br> 那婦人眼中極快地閃過一抹厭惡,然后又滿臉堆笑地對蘇清歡道:“夫人,奴婢是畢府的姨娘,娘家姓唐……”</br> 蘇清歡心中頓時警鈴大作,暗中與戰北霆聯系的畢守備的小妾,不正是姓唐嗎?</br> 她給畢守備生了個女兒,據說姿色甚佳,雙十年華依然待字閨中,想來就是荀氏身后站的另一位了。</br> 這娘倆,倒像姐妹花一樣。</br> “原來是唐姨娘,久仰大名。”蘇清歡不冷不熱地道。</br> 唐姨娘“咯咯”笑:“夫人竟然也知道奴婢,奴婢無上榮光。這是奴婢的女兒雪麗——”</br> 畢雪麗風姿綽約地給蘇清歡行禮,聲音婉轉清脆如黃鸝:“給將軍夫人請安。”</br> 蘇清歡有一瞬間的走神,不知道李妙音和畢雪麗在一起,誰的聲音更好聽些。</br> 唐姨娘敢公然說,畢雪麗是她的女兒,可見絲毫沒有把荀氏放在眼里,平時在畢府內如何囂張,由此可見一斑。</br> “畢姑娘國色天香,這等容貌,我看著都歡喜,起來吧。”蘇清歡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遞給白蘇,“給畢姑娘留著玩。”</br> 畢雪麗忙行禮謝過,之后才雙手接過禮物,遞給身邊的丫鬟。</br> 唐姨娘用帕子掩嘴笑道:“小女什么都好,就是太過挑剔,所以婚事不容易。奴婢曾勸過她,不要眼界太高。您知道她怎么說?她說呀,‘要嫁就嫁這世間第一等的英雄,哪怕為奴為婢都愿意。若是嫁給那等平庸之人,還不如剪了頭發做姑子。’”</br> 蘇清歡咂摸出點味道了。</br> 世間第一等的英雄,指的是誰,不言而喻。</br> 她用手摸摸下巴,笑得意味深長,了然地看著唐姨娘道:“畢姑娘說的也沒錯。哪個少女懷春的,不是謙謙君子便是蓋世英雄,此乃人之常情。只是恕我直言,畢姑娘是庶出,身份到底差了一層,想明媒正娶嫁給大英雄,怕是不容易。”</br> 唐姨娘的臉色有些變了,呵呵著不知如何接話。</br> 如果她是“有些”變了,那畢雪麗直接是惱羞成怒,揚聲道:“那倒不一定。據小女子所知,將軍夫人您的出身,怕是還不如小女子吧,不也一樣得到將軍青眼相加?”</br> 嘖嘖,瞧瞧這野心,瞧瞧這沉不住氣的模樣。年少輕狂,大概就差指著自己鼻子說,你滾蛋,讓我來了。</br> 蘇清歡微微一笑,撿起一塊春卷放到嘴里慢條斯理的咬著,然后嫌棄地扔到碗里:“過了時辰,什么都難吃。”</br> 你個大齡剩女,還敢排擠我?明日黃花蝶也愁,自己掂量掂量身價吧。</br> 畢雪麗聽出蘇清歡的意有所指,氣得鼻子都快歪了,身手想指著她破口大罵,被唐姨娘一巴掌打在手上。</br> 唐姨娘狠狠瞪了她一眼后道:“呀,怎么現在就有蟲子了!雪麗,快給夫人道歉!夫人的祖父,乃是當朝一品大員張閣老,家世豈容你置喙?”</br> “外室……”</br> 畢雪麗剛說出兩個字,又被唐姨娘踩了一腳。看到后者眼中警告目光,她才不甘心地低頭,蹲身行禮,聲音如蚊:“夫人原諒則個。”</br> 蘇清歡才不想給她面子——開玩笑,覬覦她的男人,她會有好脾氣?今日就把臉打腫,讓她長點記性!</br> 蘇清歡慢條斯理地拿起茶杯,輕輕抿了兩口茶,一副沒聽見的模樣。</br> 荀氏害怕差事辦砸回去吃掛落,只能賠笑打圓場道:“是妾身沒有管教好她,夫人見笑了。”</br> 這對母女,顛倒是非黑白,荀氏在她們手里吃過太多虧。</br> “是有點少教。”蘇清歡居高臨下地看著畢雪麗,“不知天高地厚,我勸荀夫人還是回去好好給她請個嚴厲些的嬤嬤管教管教,免得嫁到別人家,要禍害別人一大家子。”</br> 畢雪麗“騰”地站起來,臉色漲紅,不忿道:“你如此善妒,就是怕我搶了將軍罷了!我告訴你,你擋不住我的!”</br> 唐姨娘也有些不高興了,道:“小女雖然說話魯莽,但是她年紀小,夫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有失身份呢?”</br> “她年紀小?我比她更小!我咄咄逼人?我是將軍夫人,你們娘倆給我提鞋我都嫌棄位份低,別說我咄咄逼人,我就是打罵你們幾句,你們又奈我何?你也承認我有身份,那我為什么不用?”</br> 她這厚臉皮的說辭,令唐姨娘瞬時驚呆了,竟然無言以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