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將士哪個不知道蘇清歡是陸棄的眼珠子，只敢趁陸棄高興開他玩笑，哪個敢動他逆鱗？</br> 蘇清歡還在擔(dān)心，“今天這日子，大家就是鬧一鬧，也不為過。不過讓我撫琴跳舞，不算沒輕沒重吧。要是有人提起，你千萬別甩臉子。”</br> “傻瓜。今日你我大喜之日，就是罪無可赦之人到面前，我說不定都能放過，怎么會為三言兩語就翻臉？”陸棄笑道，“你不必?fù)?dān)心，看那里——”</br> 蘇清歡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br> 嗯……只看到燈火掩映中，仿佛有一群身姿妖嬈的女子？</br> “那是在邊城找來的樂姬等青樓女子。”陸棄淡淡道，“她們是今晚來表演的。”</br> 所以，哪個不長眼的，會要求蘇清歡也表演呢？</br> 蘇清歡頓時明白過來，雖然歌舞樂器在大靖朝雅俗共賞，放在平時可能只是尋常；但是如果今日有人開口提出，那就是把她看做樂姬之流，誰也不敢。</br> “這是慣例嗎？”蘇清歡好奇地問，睜大眼睛想努力看清楚。</br> 好像那些女子穿得都不是很多，甚至可以看到白皙的手臂，大概在暴露的衣裳外面，僅僅披著薄紗。</br> 有點心酸。</br> 不過沒有等很久，有人上前請示陸棄，在得到他的許可之后，便去引著那群妖嬈女子入場。</br> 氣氛頓時達(dá)到了新的高、潮，口哨聲、調(diào)笑聲此起彼伏。</br> 蘇清歡有點坐不住了，但是看著陸棄氣定神閑，沒有讓她離開的意思，她便耐著性子坐著，伸手撿了塊點心，低頭小口小口地啃著。</br> 鼓樂之聲響起，十幾位身著金色抹胸，下面套著同色百褶裙，胳膊上挽著輕紗的女子赤腳魚貫而入，在臺子中間的毛氈上翩翩起舞。</br> 大膽暴露的衣裳，流轉(zhuǎn)曖昧的眼神，白皙婀娜的身體，刺激著所有人的視線。</br> 蘇清歡起先不好意思，但是后來看見這比胡姬舞還熱烈開放的舞蹈，再看到樂姬們眼神挑逗，勾人心魄，不由被吸引了注意。</br> “不要以為她們苦大仇深，際遇可憐。”陸棄在她耳邊道，“邊城數(shù)十年，基本都處于戰(zhàn)時或者備戰(zhàn)時，所以女多男少。如果她們愿意，早就能從良了。如果不是我嚴(yán)令禁止，平時她們早到軍營中來賺錢了。”</br> 蘇清歡想起來不知道聽誰說過的話，求證道：“聽說當(dāng)初有士兵在樂姬身上，幾天花光了一年的軍餉，被你知道了，大發(fā)雷霆？”</br> “嗯。之前沿襲從前規(guī)矩，我對樂姬入營一事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是這件事情刺痛了我。要知道，誰家里沒有父母等待贍養(yǎng)？更別提許多人在故鄉(xiāng)還有妻兒。戲子無情，biao子無義，這都是有數(shù)的，所以我不能允許我的人，如此不分遠(yuǎn)近親疏，不識好歹，把銀子花到無謂的人身上。”</br> 蘇清歡明白過來，原來自己對青樓女子和樂姬的認(rèn)識，也是主觀又狹隘的。</br> 誰說勢弱就是被損害的了？</br> 雖然可能也有可憐人，但是她們許多人是自甘墮落，吃不了生活的苦，所以選擇出賣身體。</br> “別多想。”陸棄摸摸她的手背，“看她們跳舞，若是能看出什么，我重重有賞。”</br> 蘇清歡“噗嗤”一聲笑出來：“我看什么出來？跳得很好啊。嗯，除了最右前方這個小姑娘，她似乎年紀(jì)小些，有些跟不上鼓點，踩不準(zhǔn)節(jié)奏。”</br> 沒有了心理負(fù)擔(dān)，她捧腮看得很認(rèn)真，畢竟這是演出匱乏的古代，有這種水準(zhǔn)的舞蹈，實屬養(yǎng)眼了。</br> 陸棄就坐在旁邊，時不時打量著她的舉動和神色。</br> “哎呦，又踏錯鼓點了。”蘇清歡輕聲點評，“呃，這種也算練過基本功嗎？”</br> “裙子，剛才她踩到了自己的裙子。”</br> “你有千里眼嗎？”蘇清歡自認(rèn)很認(rèn)真，都沒看出那姑娘為什么又跳錯了。陸棄卻只是淡淡一瞥，就能知道問題出在哪里，她不由感慨道。</br> “雕蟲小技而已。”陸棄往臺上掃了一眼，目光有些嫌棄，“也可能為了吸人眼球。”</br> “別說話別說話，讓我專心看。”蘇清歡擺擺手，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br> 陸棄：“……”</br> “別盯著我，看跳舞。”蘇清歡被他盯得耳根都紅了，把他的頭扭到一邊，嘟囔道，“多好看。”</br> “庸脂俗粉，給你提鞋都不配。”陸棄哼了一聲道。</br> 蘇清歡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卻道：“毛病真多，我倒覺得很好看。呀，那個摔倒了。”</br> 陸棄瞇起眼睛，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br> 剛才是旋轉(zhuǎn)的時候那女子摔倒的，看起來摔得很重，倒在地上動彈不得。</br> 蘇清歡幾乎本能地扶起桌案就要站起來去查看，卻被陸棄按住了肩膀。</br> “不用你去。”</br> 話音剛落，有個穿紅戴綠老、鴇模樣的女人帶著兩個男人沖上臺，揮手讓人把那可憐的女孩子抬下去，自己連連磕頭：“驚擾各位大將軍，奴家的罪過。奴家回去一定好好調(diào)教她。”</br> 蘇清歡有些急了，對陸棄道：“不知道那女孩傷到哪里，這般粗暴地抬下去，怕是不好。”</br> “沒那么嚴(yán)重。”陸棄擺擺手，“我看那女子神情沒有很痛苦，也并沒有昏迷。”</br> “那就好。”蘇清歡看不清楚，下意識地相信了陸棄的話。</br> 不管做什么行當(dāng)，一條鮮活的生命總是要珍惜的。</br> “還要處罰她嗎？”蘇清歡拉拉陸棄的衣袖，眼中有央求之色，“她也不是故意的，要不算了吧。”</br> 這種場合下，她不敢大聲求情，否則的話，看在將士們的眼中，自己對她們心存憐憫，要是有有心人帶節(jié)奏，傳出去就很難聽了。</br> 不管是否同情，世情對這些女子，總是苛刻的。</br> 為了陸棄的名聲，她也絕不能冒這個險。</br> “這么不放心我？”陸棄捏捏她的手，“不過一個女子，我怎么會與她計較？更何況，今日是我們的好日子。”</br> 蘇清歡嘟囔：“你從來就不是憐香惜玉的人。”</br> “我憐你惜你就夠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