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覺得自己好像跳進了坑里。</br> 弘一目光掃過幾個女人，略點了點頭，剛要開口，就聽八王爺道：“大師，借一步說話。”</br> 柳輕菡往外走，見紅袖沒有動彈，嫌棄地拉了她一把，紅袖看蘇清歡未動，有些不甘心，但是還是磨磨蹭蹭的跟著出去了。</br> 蘇清歡意味深長地看了八王爺一眼，轉身往外走。</br> “逍遙，你也出去。”</br> 四人站在廊下。</br> 紅袖對柳輕菡道：“姨母，她來做什么！她那般不孝順，您不要理她。”</br> 蘇清歡冷笑一聲，看向游廊外的一株含苞欲放的老梅樹，沒有搭話。</br> 廊下有椅子，其上還貼心的鋪著厚厚的墊子，蘇清歡徑直走過去，坐著賞梅。</br> 柳輕菡也坐過去，冷聲對紅袖道：“我知道你最孝順。站了這么長時間，腿有些酸了。”</br> 紅袖一副震驚的模樣，可是海口已經夸下，她不得不委委屈屈地蹲下身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替柳輕菡揉著腿，不時用剪水秋眸，楚楚可憐地看向楚逍遙。</br> 可是這媚眼拋給了瞎子，楚逍遙低頭擺弄著腰帶上的配飾，完全沒有看她。</br> 過了一會兒，楚逍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走到蘇清歡面前，道：“聽說你救了崔久？”</br> 蘇清歡眼皮子都沒抬，“怎么，世子還想再去禍害他一次？看來禁足的滋味不錯呀！只是我不得不提醒你，現在他是白大儒的關門弟子，你膽敢動他，就是同白大儒為敵。他桃李滿天下，更有好幾個弟子都在御史臺，你好自為之。”</br> “我怕誰？等到……這崔九，我還真就要再睡他一次！”</br> “蠢貨。”蘇清歡毫不客氣地罵道。</br> “你！”楚逍遙用手指著她，氣得說不出話來，“你給我等著。”</br> “我等著，隨時等你的報復。可是就憑你？別說你，就是八王爺，也不敢對我怎么樣！等秦放回來，你這種小螻蟻，他輕輕一捏，就粉身碎骨了。”</br> 沒錯，她就是要激怒楚逍遙，套他的話。</br> 與心機深沉的八王爺相比，這個蠢貨就像一張白紙，什么都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br> 逍遙這個名字，八王爺可能是希望他藏拙，但是沒想到，真的把他養成了蠢貨。</br> “就憑秦放？他得有命從邊城回來！”楚逍遙又急又怒，“他想捏死我？到時候，我是一人之下……”</br> “太重了！”柳輕菡忽然一聲呵斥，伸腳把紅袖踹翻在地，滿臉嫌棄，“這點事情都做不好，還說什么孝順！”</br> 紅袖坐在地上，揉著胸口，含淚看向楚逍遙，我見猶憐。</br> 可惜楚逍遙視而不見。</br> 柳輕菡的這一打岔，讓他瞬間清醒過來，沖蘇清歡甩袖“哼”了一聲，道：“看誰能笑到最后！”</br> 蘇清歡心里已經是方寸大亂，面上卻絲毫不敢顯露出來。</br> 從前楚逍遙就說過，陸棄回不來，仿佛已經提前看破了勝負。不，勝負陸棄都不能回來。</br> 這話讓她心驚肉跳了很長時間，但是后來就淡忘了。</br> 可是今日他舊事重提，蘇清歡想起他說這話時扭曲的面龐和完全無法控制的情緒，幾乎可以肯定，這話是真的。</br> 成王已死，那么要對付陸棄的，是皇上還是太子？</br> 一人之下？下一句是萬人之上？</br> 今日八王爺來了，好巧不巧太子也在，難道，八王爺也是太子的人？</br> 如果太子登基，八王爺輔佐有功，定然會獲得豐厚的封賞。八王爺已經是親王，不可能再進一級，那太子到時候給他的，可能就是超然的待遇。</br>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極有可能。</br> 而楚逍遙向來把八王爺的所有，都認為日后會是他囊中之物……</br> 可是，蘇清歡還是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卻怎么也想不起來。</br> 楚逍遙坐到椅子上，翹起腳閉目養神。</br> 柳輕菡瞥了眼明顯在思考的蘇清歡，終于開了尊口與她說話：“不用絞盡腦汁去想什么了，你不聽我的，早晚吃虧。”</br> 這話有拉攏的嫌疑，紅袖也不委屈了，立刻爬起來，跪倒她腳邊道：“姨母，我聽您的，我什么都聽您的。人家和我不一樣，攀了高枝就不要親人了。”</br> 蘇清歡從腕上解下一串琉璃珠，當成佛珠般一顆顆從指尖劃過，閉上眼睛，老神在在。</br> “蠢貨！”柳輕菡罵道。</br> 過了一會兒，八王爺送弘一方丈出門。</br> 蘇清歡盯著兩人的表情，一瞬不瞬。</br> 弘一神情和來時一般無二，還是凡塵不入眼的高冷模樣；而八王爺顯然多了些憂慮和凝重，并且他出來的時候，視線尋找的第一個人，是蘇清歡。</br> 蘇清歡忽然有種感覺，她想借機靠近八王爺探聽消息；而八王爺，似乎也在故意拉她跳坑，達成他自己的目的。</br> 弘一方丈和他有什么密謀？是否與她有關？還是與柳家后人有關？</br> 楚逍遙對紅袖視而不見，卻花費大力氣從明唯那里把人要來，說明紅袖有用。</br> 加上近日出現在這里的她們三個女人，共同點就是柳家后人，蘇清歡的腦子又開始轉起來。</br> 莫非她身上真的藏著巨大的財富秘密？</br> 那弘一方丈如此年輕，會不會其實也是柳家當年僥幸活下來的后人？柳家出事的年頭，應該和他年紀相當，說不定那時候他只是個小嬰兒，所以僥幸逃過一劫……</br> 蘇清歡越想越多，直到八王爺邀她一起用齋飯，才打斷了她的思緒。</br> 她現在對八王爺充滿了戒備，慢條斯理道：“多謝王爺盛情，只是我兩個丫鬟……”</br> 剛才進院子的時候，白蘇、白芷被留在了外面。</br> “讓她們進來伺候。我主要是想著你母親，日日思念你，想替你們從中轉圜下。清歡，日后等你做了母親，便知道個中滋味了。”</br> 語重心長，諄諄教誨。</br> 若不是柳輕菡面無表情，蘇清歡險些都要信了。</br> 然而從那條狗在她面前被亂箭射死之后，她對八王爺和八王府，就充滿了戒備。</br> “姑娘，有急事。”白蘇進來后道。</br> 蘇清歡心里一沉，對八王爺行禮道：“王爺盛情相邀，今日怕是不能有此榮幸了。”</br> “有事快去辦吧。用不用我派人幫忙？”八王爺像個熱心而懇切的長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