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璇咬了一口又香又甜又軟的烤紅薯道:“他對明珠有意。”</br> “嗯?”蘇清歡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兩人有什么交集。</br> “原來施粥的時候,金香園的粥棚就在咱們不遠處,我就發現他偷看明珠;這段日子你被擄走,明珠很難受,他就想方設法給她送些小玩意兒,討她歡心。”</br> 蘇清歡懷疑是竇璇胡思亂想,畢竟身份天差地別。</br> 金香園再有錢,也不過商戶之家,明珠就算和離之身,也不是蔡老板能夠肖想的。</br> 他若是有這種想法,哪怕是只有想法,被明唯知道了,都會吃不了兜著走。</br> “私相授受,他不會那么蠢的。”</br> “才不是私相授受,他光明正大。”竇璇嘟囔道,吐著被燙的舌頭,“他也給我送了一份,說是還有你的,感謝你幫過他。你說這理由多牽強!”</br> “明珠收了?”</br> “本來不想收的,但是每次他都說有你的消息,我和明珠也就不好拒絕了。金香園遍布天下,他們蔡家馴養了一批信鴿傳信,確實也給幫了一些忙。”</br> 蘇清歡狐疑道:“會不會單純想幫忙找不到門路,所以找你和明珠?這種事情沒有憑據,還是不要亂說得好。”</br> 她只見過蔡老板一面,二十五六歲的年紀,長相普通,精明能干的模樣,個子不很高,放在人群中沒什么辨識度。</br> “我就是覺得不喜歡他,你提醒一下明珠。那人挺勢利的模樣……”</br> “你越發厲害了,”蘇清歡笑道,“還會看人面相了。這幾日你也跟著操心,清減不少,我要讓秦放跟蕭煜告罪才行。”</br> 這是她記下了,但是不欲多討論,便轉換了話題。</br> “告罪就不必了。”竇璇接過丫鬟遞過來的濕帕子擦擦手,“你讓放哥哥把蕭煜放回來陪我生孩子就行。我一想起生孩子就害怕,萬一……”</br> 蘇清歡拉下臉:“胡說八道,不就生個孩子嗎?就算有什么萬一,最好的穩婆大夫都在這里,你怕什么!更何況你胎位很正,只要按照我說的做,保你母子平安。”</br> “是個兒子?”竇璇眼睛亮了。</br> 蘇清歡說漏了嘴,立刻道:“不知道。”</br> 摸脈象來看,大概率是個男孩,但是不敢百分百肯定的事情,即使是親人,她也不會妄言。</br> “要是個兒子就好了。”竇璇撇撇嘴,“生一個就行。要是女兒,我還得生一個。”</br> 蘇清歡被她氣笑了,道:“你懷相好,就吐過幾次,天天眾星捧月般,有什么好抱怨的?”</br> “可是我不懷孕的時候,也是眾星捧月啊!我生那么多,誰還管我?”竇璇振振有詞道。</br> 蘇清歡翻了個白眼。</br> “嫂子,我說真的,你幫我吹吹枕邊風,讓放哥哥把蕭煜放回來陪我過年好不好?過年沒有他,我多難受啊!”</br> 這是個被慣壞的自私的孩子,但是卻讓人討厭不起來。</br> 可能因為竇璇天生就愛撒嬌,有種不諳世事的天真。</br> “枕邊風?吹不到。”蘇清歡面無表情。</br> 如果有可能,她倒想在他枕邊,日日夜夜。</br> 不要想歪,她對那樁事情一點兒興趣也沒有,只是看著他,抱著他,就覺得心滿意足了。</br> 想到這里,她有些郁郁寡歡。</br> 見了陸棄,她光顧著哭,正事沒問一句,怎么就不問問西夏到底什么時候能解決呢!</br> 再回到見面之時,蘇清歡一定狠狠打自己一個耳光,哭你妹,矯情!那么好的機會,不該多說會兒話嗎?</br> 好了傷疤忘了疼,她是還沒好,就已經開始自我嫌棄,渾然忘了當時的委屈。</br> “我要回家了,我哥今日跟人去淘寶貝去了,我得回去看看,有沒有給我帶東西。”竇璇扶著腰站起身來道,“有好東西明日我分給嫂子。”</br> 蘇清歡心中喟嘆一聲,竇威半生戎馬,功勞赫赫,結果卻要韜光隱晦,養廢了一雙兒女。</br> 不過再仔細想來,這般輕松的日子,不也很好嗎?</br> 送走竇璇,蘇清歡和穆嬤嬤輕描淡寫地說著被擄走之后的事情,艱險之處一概略去,只說忍饑受餓,撒嬌道:“我餓得睡不著的時候,就畫餅充饑,眼前都是嬤嬤做的東坡肘子,油汪汪的,我一口咬下去,滿嘴油光,又軟又香……”</br> 穆嬤嬤被她逗笑,“今日就給你做一桌好吃的。”</br> 蘇清歡笑嘻嘻地道:“就等著您說這句話呢。”</br> 她有些心虛,昨日回來,穆嬤嬤要伺候她沐浴,她想到身上那些未曾褪盡的痕跡,百般推諉才把穆嬤嬤打發走。</br> 還好今日她插科打諢,穆嬤嬤沒有再提起這事。</br> 可是等穆嬤嬤走了,白蘇才悄悄告訴她:“穆嬤嬤問奴婢,您身上是否有傷,要不怎么不讓她看……”</br> 看著白蘇臉色發紅,蘇清歡大窘。</br> 別人不知道,白蘇、白芷很清楚怎么回事,她有種脫光了衣服被人圍觀的窘迫。</br> “你怎么說的?”</br> “奴婢說只是些擦傷,您怕她擔心才不給她看。”</br> “嗯,你說得挺好。”蘇清歡揉揉鼻子道。</br> 說話間,白芷推門而入,急急地道:“姑娘,奴婢去給您買香料,路上遇到了張二老爺在跟人打架。聽說是為您的事情,奴婢就幫了他一把。沒想到,他非要跟著來找您……”</br> 張孟琪?</br> “為我什么事情?”</br> “就是,就是街上有些閑漢,黑心爛肝腸的東西,在說您被人擄走的閑話。張二老爺氣不過,就跟人動手了。他出門只帶了個書童,所以就吃虧,被人打得鼻青臉腫。”</br> 蘇清歡:“……他在哪里?”</br> “在花廳喝茶。”</br> “那就見一見吧。”</br> 說到底,都是可憐人。自己雖然百般不愿意見他,對他也不假辭色,但是這種時候,他還是愿意為自己出頭。</br> 想想他和多少女人睡過,如何表達愛意,都是他的事情;但是他對自己這個憑空冒出的女兒,還是想負責的。</br> “清歡,清歡……”張孟琪見到蘇清歡出現,十分激動地站起來,上下打量著她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今日是有個好消息要來告訴你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