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知道這事情徹底辦砸了，“撲通”一聲跪下，眼含熱淚把事情的始末，竹筒倒豆子般說得一清二楚。</br> 蘇清歡聽完后哭笑不得，道：“你快起來，這事情是你們將軍混蛋，倒把你嚇了一大跳……”</br> 陸棄這昏招，真是一招更比一招昏。</br> 兔兔那么可愛，你竟然想吃掉它們！</br> 紅燒好呢還是碳烤好呢？這是個問題。</br> 林三淚水在眼眶里打轉：“蘇姑娘，屬下這差事辦砸了，將軍要治罪，屬下絕無怨言。只求您幫我說說情，千萬別把我趕出地虎軍。”</br> 蘇清歡瞪了一眼在一旁看熱鬧的白芷，嗔道：“還不把他扶起來！”又和顏悅色地對林三道，“冰天雪地，你幫我送東西，我感激不盡。要不這樣，我們都只當我收到雪兔，后面的事情沒發生過，如何？”</br> 林三愣愣地看著她，顯然是沒反應過來。</br> 白芷笑著在他肩膀上拍了一記：“夯貨！還不謝謝姑娘，然后帶著你的兔子滾蛋！”</br> 林三如夢方醒，連聲道謝，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的以袖掩淚。</br> 蘇姑娘真是個好人，大大的好人！</br> 好人蘇清歡笑道：“那就這么定了，咱們誰都不說，將軍也不會知道。不過，雪兔珍貴，總不能真殺了吃肉。這樣，我花銀子買下，留著有用?！?lt;/br> 她這幾日給孩子們看病，年幼的孩子生病后每每哭泣，帶給他們玩，應該能轉移他們的注意力。</br> 林三結結巴巴地道：“那，那將軍豈不是，豈不是就察覺了……”</br> 蘇清歡笑著安撫他：“將軍才不管這些細枝末節……”</br> 這餿主意肯定是別人給他出的，他那種蠢直男，是絕對想不起來用兔子當禮物這種浪漫事情的。</br> 見林三還憂心忡忡，她繼續道：“兔子繁殖能力特別強，等回頭我就跟將軍說，其余都是這一對繁衍而來。”</br> 林三瞪大眼睛：“有那么快？”</br> “有?！碧K清歡斬釘截鐵地道。</br> 林三這才放心。</br> 白芷不耐煩地推了他一把：“跟你要，你留下就是。再多廢話，讓將軍把你攆出地虎軍！”</br> 林三怒道：“你長得這么好看，心怎么這么黑！”</br> 蘇清歡看著白芷紅了臉，又氣得跺腳，不由哈哈大笑，對她道：“本就是你不對，撿人家痛處戳?？烊グ蜒┩枚寄孟聛?，然后帶他吃了飯再走。”</br> 林三解決了兔子問題，心中大石放下，拱手道：“那屬下多謝姑娘了?！?lt;/br> 白芷引著她出去，蘇清歡伸手撥弄撥弄雪兔的長耳朵，眨巴著眼睛與它們對視道：“小東西，難得他還記得讓你們成雙成對。比我的待遇還好，唉——”</br> 也不知道邊城那邊戰況如何。</br> 陸棄這混蛋，絮絮叨叨解釋那么一堆夜婉清、抓兔子的破事，正事哪里去了！</br> 他難道不知道，她最關心的，是他什么時候能夠回來嗎？</br> 蘇清歡讓人筑了兔籠，數了數一共是十八只雪兔，除了自己那對外，悉數令人精心養護。</br> 第二日去義診的時候，她就帶了三對雪兔去，果然孩子們都圍著看，十分歡喜。</br> 只是那些災民中的大人，看向兔子的目光都帶著渴望——來自饑腸轆轆的腸胃發出的強烈渴望。</br> 一直在幫忙的明珠和曹溦都對雪兔表現出濃厚的興趣。</br> 蘇清歡本想各自送她們一對，再想起陸棄的“良苦用心”，還是默默地假裝沒看到她們的目光。</br> 忙碌了一上午，終于到了施粥的時候，所有人，只要不是病入膏肓，都去排隊領粥，蘇清歡得以短暫歇息。</br> 她站起來揉揉酸軟不堪的腰背，活動活動脖子，往施粥的棚子看過去。</br> 秩序井然，男女老少的神色都比初來時平靜多了，蘇清歡心里暗暗高興。</br> 這說明眾人知道，糧食供給充足，有活下去的希望。</br> 真好。</br> 明珠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動容地道：“很多家設粥棚都是做做樣子，要個好名聲。只有你，是真正在乎這些人的生死?！?lt;/br> 蘇清歡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這也是為了秦放，前幾日來的時候偶遇司徒清正，不是還被他罵了一頓，說我應該好好做善事，不求虛名嗎？”</br> 明珠撇撇嘴：“那個蠢貨！他有指責你的時間，不如管好那兩個丟人現眼的妹妹。京中有頭有臉的年輕公子，都被那兩個想方設法接觸了個遍。我大哥回家路上都‘撞’了她們不止一次！不知廉恥！”</br> 蘇清歡驚訝：“還有這種事情？”</br> 司徒清正這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也見不得利益算計，但是總歸不算壞人。</br> 其實蘇清歡還挺佩服他，在隨波逐流的黑暗官場中，不肯同流合污，堅持底線，像青松般傲然挺立。</br> 尤其，他出身寒門。</br> 很多士子，鯉魚跳龍門之后，見過了浮華紅塵，迷失本性，想盡各種辦法媚上欺下，大肆斂財。</br> 司徒清正不同，他求的是身后名，安貧樂道，剛正不阿，這堅毅的心性，彌足珍貴。</br> 她有些奇怪，兩個妹妹如此丟人現眼，為什么他還不把她們送回老家去？</br> 這和他強硬做派有些不一樣。</br> 明珠解答了她的疑問，她說：“現在滿城風雨，哪個不知道？只是每次司徒夫人出來找兩個小姑子，哀求眾人不要告訴司徒清正，而司徒清正得罪的人不少，許多人都抱著看猴戲的心情圍觀，不告訴他。”</br> 蘇清歡皺眉道：“怎么能這般？”</br> 司徒清正最重清名，若是知道名聲被毀至此，他還能活嗎？</br> 蘇清歡叫來白芷，在她耳邊吩咐了幾聲，白芷表情憤恨不平，但是還是依言去找人了。</br> “你就是心太軟。”明珠恨鐵不成鋼地道。</br> “他并無害人之心，這不算什么。”蘇清歡淡淡道，“領情，把這情分記到秦放身上最好；不領情，至少我無愧于心?！?lt;/br> 她目光看著白芷穿過人流去找杜景的手下。</br> 今日白芷穿著一身七八成新的大紅色衣裳，在人群中很是顯眼；她身形輕快如燕，很快就到了隊尾……</br> 蘇清歡驀地睜大了眼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