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棄冷冷一笑，目光輕蔑地掃過夜婉清的臉，口氣冷酷而殘忍：“怪不得夜世如此不堪一擊，原來是要用女人出賣身體來維持不倒。”</br> 他的營帳里很冷，狐裘堆在腳下，身上近乎赤、裸，夜婉清覺得毛孔都在顫栗。</br> 可是眼前是她過去二十年里想象過無數次，卻從未遇到過的英雄，她不能退縮。</br> “秦將軍，”她看著他，目光繾綣，愛慕滿溢，“你們中原有一句話，‘白發如新，傾蓋如故’，我對您一見鐘情，無法自拔。”</br> 火辣辣的情話，映紅了她的臉。</br> 如此大膽的表白，她從未有過。</br> 然而陸棄早已被蘇清歡的甜言蜜語養刁了，對這種熾熱的表白無動于衷。</br> “我對你，毫無興趣。”他一字一頓，口氣冰涼，“你若是想發情，我可以格外開恩，讓侍衛們陪你。”</br> “你！”高傲如夜婉清，何曾受過如此的侮辱，她的臉色漲得紫紅，半晌才道，“就算你不喜歡我，也不能如此侮辱我！我愛慕你，光明正大，坦坦蕩蕩！”</br>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你愛慕誰我管不到，但是你臟了我的眼，就別怪我不客氣。”陸棄冷聲道，“我對你父親尚有幾分敬佩，今日看在他的面子上放過你。如果有下次，后果你承擔不起。”</br> “秦放，我自幼文功武治，無所不學，娶了我，你不會后悔的。”夜婉清咬著嘴唇道，“你是不世之材，這世上的庸脂俗粉根本配不上你。錯過了我，你永遠都無法找到能與你相匹配的女人。”</br> 陸棄突然笑了，眼神中的冰凌似乎瞬間融化。</br> 他的笑，如同春風化雨，讓人沉醉。</br> 夜婉清呆呆地看著他，目光中露出沉迷和興奮之色。</br> 她覺得，他被說動了。</br> 陸棄薄唇輕啟，涼薄的話音字字如重錘：“我愛的女人，你給她提鞋都不配。你知道為什么我能破了夜氏號稱千年不破的領地嗎？是她教我的。”</br> 蘇清歡和他一起的時候提過孔明燈，也嘗試做過，陸棄就用這種原理，把自己的人投放到了夜氏的領地，里應外合，大破夜氏。</br> 他看得十分透徹，夜婉清最引以為豪的就是她所謂的聰明才干，所以他故意挑她最在乎的優點狠狠打擊。</br> 看著夜婉清不敢相信的挫敗眼神，他繼續道：“論貌，二十年前，她的母親就是京城第一美人，而她和她母親一模一樣。最重要的是，她從來不自以為是，更不會自甘下賤。滾出去，別讓我再看到你，否則我不保證，對夜世的承諾還作數。”</br> 夜婉清恨恨地看著陸棄，淚眼迷離：“你，你便如此踐踏我一片真心嗎？”</br> 陸棄冷哼一聲：“廉價的真心，我從不稀罕。”</br> “那如果，”夜婉清咬了咬牙，“我不奢望做你的妻子，愿意和她一起服侍你呢？你們中原，不是可以三妻四妾嗎？”</br> 她倒要看看，什么樣的女人能打敗自己！</br> 敗在陸棄手中，她以為自己遇到了真愛，但是敗在女人手中，她的驕傲決不允許。</br> “你不配。”陸棄聲音越發冷厲，“給你兩個選擇，第一，馬上滾出去；第二，我讓人進來把你拖出去。”</br> 夜氏還有用，所以他才會網開一面；可是現在他開始懷疑起來，這夜氏有這樣愚蠢的皇太女，到底還值得利用嗎？</br> 夜婉清做了那么多準備，原本幻想這將會是一個旖旎迷離而美好的夜晚，卻不想被陸棄如此冰冷對待。</br> 她紅了眼眶，蹲身下去慢慢撿起狐裘，胸前因為下蹲的動作而更加洶涌。</br> 她最后期待地偷偷看了陸棄一眼，卻發現他正看著她的眼睛，眼神中是無盡的了然和嘲諷，仿佛在無聲地道，夜氏的繼承人，就這點本事嗎？</br> 夜婉清終于不堪其辱，系上狐裘的帶子，奪門而去。</br> 陸棄冷聲道：“放她進來的，每人領二十軍棍。”</br> 夜婉清聽到這句話，腳步更加快速而凌亂。</br> 秦放，今日之辱，夜婉清記下了！</br> 陸棄讓人提水進來灑掃，又讓人掀開簾子散盡了空氣中留下的嗆人香氣才算作罷。</br> 他洗了個澡，回到桌案前重新翻看那些邊角已經起毛的書信，心慢慢平靜下來。</br> 他提筆要寫回信，才發現折騰一番，硯臺里的墨汁已經凍上，搖了搖頭重新添了溫水磨好了墨，這才龍飛鳳舞地回了蘇清歡一行字：“一切安好，乖，要聽話。”</br> 她讓他回“一切安好”，他照辦了，是不是該表揚？</br> 陸棄嘴角不自覺地露出笑意。</br> 小乖乖，不要招蜂引蝶，乖乖等我回來，尤其明唯之流，心懷不軌，一定要離得遠遠的！</br> 若是他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寶貝正緊張地為第二天的賞菊會做準備，估計會掀了桌子。</br> “穆嬤嬤，您說，八王妃明日不會為難我吧。”蘇清歡有些擔憂地道，“明面上的我倒不怕，但是我就怕她有小動作。”</br> 穆嬤嬤正在給她搭配首飾，聞言淡定地道：“現在不會，你要去，你娘定然是跟八王爺打過招呼的。女人再怎么斗得頭破血流，死去活來，也不敢在風口上跟男人作對。”</br> 蘇清歡輕嘆一聲：“柳輕菡，楊媚娘，換了個名字，金屋藏嬌多年，京中竟無人知曉。我那好姨母要挑破，嚇唬到了我師傅，卻嚇唬不到正主。您看，她現在春風得意，絲毫不在乎曾經被扒出來。現在想想，我師傅接受紅袖，真是笑話一場。”</br> “你師傅是心甘情愿的。”穆嬤嬤苦澀道，“上一輩的事情，你不該管。明日你記得，即使你娘喊你，也不要與她過分親近。她的名聲……你是要堂堂正正嫁入將軍府的，言行舉止，絲毫不能出錯，明白嗎？”</br> “嬤嬤，只要我和她站在一起，只要這兩張臉放在一處，無論我做什么，都是輕浮放蕩，您信嗎？”蘇清歡嘆了口氣，“我早想過這最壞的結局，卻不想來得如此猝不及防。”</br> 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她舍不得陸棄因此被人議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