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無聲地嘆了一口氣,道:“剛才你那下不輕,他不等傷口稍作愈合就跳進湖里,湖水又這么涼,我怕他出事……”</br> 只要略想一想就能明白,蘇明俊若是完好無損地回去,肯定沒辦法交差,所以定然是他和陸棄提前商量好的。</br> 這逗比臨走之前還要皮一下,口口聲聲讓她報仇。</br> “放心,”陸棄摟住她的腰,“能活下來,能得到太子的信賴,他比你想象中強大得多。”</br> “但愿如此,希望千萬別露出破綻來。”</br> “他真的很疼你。”</br> 做暗衛,暗無天日的訓練,鮮血、死亡都是常態,如此高壓之下,蘇明俊沒有瘋魔,還能有赤子之心,難能可貴。</br> 十年心血換來的信任,只為了妹妹,說放棄便放棄,陸棄覺得這份兄長的愛意,沉甸甸的。</br> “嗯。”蘇清歡點點頭,仰視著他道,“所以你就給他五千兩銀子去找媳婦?”</br> “大舅子的婚事,我出點力也是應該的。畢竟,他這么好的妹妹都給了我。”陸棄微笑著在她額頭上留下一吻。</br> 蘇清歡打了個噴嚏,碎碎念道:“走吧,早點回去吧,我給你做好吃的。”</br> 出來游船真是個餿主意,如果是去逛其他地方,是不是哥哥受傷之后,不用跳進冰冷的湖水里?</br> 只恨世上沒有早知道。</br> 陸棄笑道:“好,今晚蕭煜和竇行也過來,讓他們嘗嘗你的好手藝。”</br> “啊?”蘇清歡吃了一驚。</br> 他們也來,那她的計劃……</br> “不高興?”陸棄有些意外。</br> “沒有沒有,就是有點吃驚,”蘇清歡忙道,“人多好,熱鬧。你明日就要出征,少喝點酒。”</br> 如果喝多了,爛醉如泥,那還怎么成事?</br> “放心,我千杯不醉。”陸棄笑道。</br> 回到世子府,蘇清歡讓白蘇熬了姜湯,自己熱熱地喝了一大碗,又逼著陸棄也喝一碗。</br> 陸棄喝完,她又捧上一杯茶水:“漱漱口,味道是不好,但是能預防風寒。”</br> 陸棄不接,就著她的手喝了兩口。</br> 白蘇、白芷都低下了頭。</br> “我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蘇清歡喂陸棄喝完茶水后問白蘇。</br> 白蘇忙道:“您要的食材都是今天采購的,奴婢去查驗過,都是新鮮的。”</br> “好。”蘇清歡又對陸棄道,“你歪一會兒也好,叫錦奴過來說話也好,我很快就做好了。”</br> 陸棄道:“我在你床上躺會兒,你去吧。”</br> 蓋著她的被子,聞著熟悉的溫暖的香氣,讓他內心妥帖而寧靜。</br> 蘇清歡帶著廚娘在廚房中熱火朝天的忙活起來。</br> “這珍菌湯還要再煨半個時辰。”蘇清歡用勺子嘗過了湯的滋味后道,“等最后再上,他們喝多了酒,喝盅熱熱的湯舒服。”</br> 廚娘忙應下。</br> 蘇清歡又嘗了嘗早已做好的冷盤,皺眉道:“老抽不是金香園的嗎?”</br> “是金香園的啊,姑娘說金香園的老抽好,咱們府里便只采買他家的。您看,”廚娘忙從地上舉起一個壇子,指著上面黃色的封貼道,“您看是不是?”</br> 蘇清歡道:“你倒出來些與我嘗嘗。”</br> 廚娘忙找了干凈的碗倒了小半碗出來。</br> 蘇清歡用筷子點了點放到嘴里,咂摸了片刻道:“不對,這老抽里加了鹽。”</br> 所以冷盤明明正常放鹽,卻還是咸了。</br> 廚娘嚇得臉色煞白,誰不知道,寧肯得罪世子,都不要得罪姑娘,否則世子一定會問罪的。</br> 她“撲通”一聲跪下,結結巴巴地道:“姑娘,不,不是我,我不敢……”</br> 蘇清歡不想會驚嚇到她,剛要說話,耳邊就響起了一個氣憤的聲音:“嫂子,你這是在干什么?怎么還讓廚娘跪著?”</br> 是竇璇的聲音,而且聲音十分尖銳憤怒。</br> 這丫頭又不知道哪根弦搭錯了。</br> 蘇清歡不理她,扶起廚娘來道:“沒有怪你,不是大事。我懷疑是金香園他們內部出了問題。告訴采買的人,下次去采買的時候提醒一下金香園的掌柜,讓他查一下。”</br> 廚娘這才如釋重負,擦擦額頭上的汗道:“是,我這就去告訴他。”</br> “嫂子你對下人太苛刻了吧。”竇璇小臉漲紅,出聲指責道。</br> “沒有沒有,”廚娘忙替蘇清歡解釋道,“是我想岔了,不怨姑娘。”</br> 蘇清歡揮手示意讓她出去,用審視的目光從上到下看了竇璇一圈,淡淡道:“又出什么事情了,要來這里發瘋?”</br> 她不說話倒也罷了,這一開口問,竇璇立時紅了眼圈,用控訴委屈的目光看著她道:“嫂子說話不算數!你明明答應我幫我跟蕭煜面前說話,你,你出爾反爾!”</br> “我和你師兄已經促成你們兩個復合,不能管你們一輩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過,誰也不能幫誰過日子不是?”蘇清歡嚴肅地道。</br> 竇璇自知理虧,低下頭嘟囔道:“反正這次也不怨我。”</br> “想跟我說就說一說,不想說的話就出去,我還要做飯。”蘇清歡淡淡地道。</br> 竇璇被慣壞了,說話做事都只顧自己,極少關注別人的情緒;而且這丫頭生起氣來,敵我不分,亂噴一氣。</br> 今日又不知道在哪里受了氣,想來自己這邊發作。</br> 蘇清歡不想慣她毛病。</br> “嫂子,”竇璇跺跺腳,“師兄讓蕭煜跟他去,你怎么不說師兄?”</br> 蘇清歡心里一驚,蕭煜也要跟著陸棄前去?</br> 但是她面上卻絲毫沒有展露出來,平靜地道:“這件事情我不知道。而且即使知道了,這也是他們男人外面的事情,我從不插嘴。”</br> “我不想要蕭煜走。我不管,你去跟師兄說,不要讓蕭煜跟著去。”</br> “我也不管。”蘇清歡不客氣地道,“你要么去說服你師兄,要么去說服蕭煜,在我這里磨是沒用的。”</br> “嫂子,你不能不管我啊!我好容易才和蕭煜和好,”竇璇又開始打起了可憐牌,“要是他去了一年半載,怕是就被別的女人勾走了,到時候我怎么辦?”</br> 蕭煜出征之事,蘇清歡想不明白原因。</br> 看著竇璇又氣人又可憐的模樣,她嘆了口氣問道:“蕭煜為什么要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