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貍明明什么都看在眼里,卻并沒有多想,沒有體恤,只覺得她傻。</br> 如果再能回到從前,他會說,“好看,你一定費了很多心血找來的吧?!?lt;/br> 不必說謊,還能免她尷尬。</br> 她說她愛得卑微,其實多少錯,都錯在他視而不見上?</br> 玉團兒,倘使有來生,不要再愛上一個我這般遲鈍的男人吧。</br> “喂,陸離,我問你話呢!你倒是說話?。 ?lt;/br> 聽見隋星悅的聲音,阿貍回神,低頭道:“我不知道。”</br> “什么叫不知道!”隋星悅氣得直接跺腳,“你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嗎?”</br> “我只想好好練武。”</br> 從前他就是這般想的,然而現在如果可能,他還想說,讓時光倒流……</br> 好好珍惜玉團兒嗎?</br> 他想他這般遲鈍的人,其實就不該靠近。</br> 如果可能的話,還是從一開始就拒絕她,遠離她。</br> 以她的聰明妥帖,把心思放到別人身上,一定會幸福的。</br> 隋星悅看他木木的樣子,氣呼呼地道:“我和你說話呢!”</br> 阿貍低頭不語。</br> “問你也是白問。”隋星悅不理他了,自己開始生悶氣,絞盡腦汁地想著禮物的事情。</br> 阿貍忽然道:“其實你不必對他那么好,會慣壞他的?!?lt;/br> 隋星悅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這話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br> “我慣壞,我愿意!”隋星悅哼了一聲。</br> 熱戀中的女孩子,是容不得別人說自己所愛之人任何一句不好的。</br> 阿貍緘默,握著劍站在一旁。</br> 玉團兒或許對不起很多人,但是對他,真的已經耗盡了所有。</br> 他甚至想,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或許隋星悅就是老天派來告訴他,他究竟失去了什么。</br> 阿貍跟在隋星悅身邊,很快發現并接觸不到太多有用的東西。</br> 這就是個被慣壞的小姑娘,最大愛好就是看話本,然后熱衷于模仿其中荒謬的情節。</br> 所以賣身那段,就是深受其害的表現。</br> 阿貍想著,先要借著她混個臉熟,等等再去別的地方。</br> 他的目標,是隋棠正,只可惜暫時沒見到。</br> 鄧皓昆過生日那日,隋星悅興致勃勃地帶著禮物去了。</br> 她的禮物是一條從西北弄來的敖犬,站起來足有成人高,一身紅毛,威風凜凜。</br> 這敖犬足足花了一萬兩銀子,便是阿貍都覺得價格昂貴。</br> 但是效果顯然并不怎么好。</br> 中間赴宴的過程,阿貍并不知道,他是護衛,在知府府上,只能按照規矩在外院中。</br> 阿貍努力和其他人打成一片,盡可能地套消息。</br> 但是他能感受到,即使在護衛休息的地方,也是涇渭分明。</br> 鄧府的人,根本看不起隋府的人,眼睛都長在頭頂一般。</br> 官匪或許可以勾結,但是鄙視鏈的狀況是不會改變的。</br> 隋星悅出來的時候,阿貍眼尖地看到她眼圈是紅的。</br> 或許他的目光太直接,隋星悅跺腳罵道:“你看什么?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br> 阿貍低下了頭。</br> 隋星悅眼角將落未落的淚,讓他心里悶悶地難受。</br> 他知道不是為她,而是為另一個女人。</br> 阿貍回去的路上都在反省自己,絕對不能再任由自己沉陷在對玉團兒的各種緬懷和由此產生的懊悔上。</br> 回去之后,他想找機會出去看看穆梓是否已經趕到了揚州,然而卻被阿槑叫住。</br> “姑娘在水榭里,讓你去。”</br> 阿貍沉悶地點點頭。</br> “真不知道姑娘為什么總喜歡叫你這個悶罐子。”阿槑路上一直碎碎念,“姑娘心情不好,你不要亂說話。但是也不能不說話,她說話你要隨著她,千萬不要和她頂嘴……”</br> 阿槑絮絮叨叨囑咐了許久。</br> “坐吧?!彼逍菒傋谒康淖雷忧?,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哭過了。</br> 她把桌上各種點心發泄似的往荷塘里扔,引得錦鯉翻騰,水花四濺。</br> 阿貍在她對面坐下,伸手攔住她:“別浪費了,你不吃,給我吃?!?lt;/br> 說完,他竟然真的撿起一塊點心放到口中。</br> 隋星悅“哼”了一聲,托腮道:“你沒吃飽?”</br> “沒太吃飽,菜量太少?!卑⒇側鐚嵉氐?。</br> 其實在這里他還是吃得飽的,可是去赴宴,菜式雖然精美,但是菜量真的少得令人發指。</br> 那一桌菜,他一個人吃了還差不多。</br> “真是飯桶?!彼逍菒傕洁煲痪?,臉上卻沒有剛才那么憂傷了。</br> 她說:“陸離,我今天心里真難受,又沒人說。我和阿槑說,她肯定向著我。和別人說,我不好意思,所以思來想去,只能找你說說了?!?lt;/br> 阿貍往嘴里塞第四塊點心:“你說,我聽著?!?lt;/br> “我今天被夫人說了,她嫌我給鄧皓昆買了一條狗,說太兇悍,會惹事;而且那狗每天吃十幾斤肉,傳出去,別人會說驕奢淫逸;她說我做事全憑自己想法,不為鄧皓昆想……”</br> 阿貍想,他娘就不會。</br> 他娘對玉團兒很好的,可是都是因為他的忽視,導致把玉團兒把本來該向他發的火氣都轉嫁給了他的家人,險些傷害了娘。</br> 抽時間應該給娘寫封信報平安了……</br> 隋星悅越說越委屈,聲音哽咽著道:“我沒有,我是希望他高興的?!?lt;/br> “那你就不要管別人說什么,那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他高興就行了?!?lt;/br> “他好像也不是很喜歡,但是他在夫人面前幫我說話了。”隋星悅臉上總算有了點笑模樣,“他人很好的,很溫和,會讀書;不像我,最討厭讀書,看見書就頭疼。你知道嗎?他還是秀才呢!”</br> “秀才很厲害嗎?”阿貍問。</br> 這個年紀,只能說尚可罷了,畢竟他身邊的人,天賦高的太多。</br> “當然厲害了!”隋星悅眼睛都亮了,“很厲害很厲害那種。其實夫人說得對,鄧皓昆是一個讀書人,怎么會喜歡敖犬呢?我應該買文房四寶的!唉!”</br> 看著她的眸子因為自責而蒙上薄霧,阿貍淡淡道:“收禮的人,會體諒你想把自己認為最好的東西送給他的心意的。”</br> “真的嗎?”隋星悅頓時高興了。</br> 阿貍肯定地點點頭。</br> 真的,就算現在不明白,也總有一天會明白的,一顆赤誠純真的心,多么彌足珍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