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棄回憶起了之前所有的情形和細節。</br> “……我在書房議事,那丫鬟把食盒放下后就退了出去……我吃完后喚她進來收拾,她磨磨蹭蹭,半晌也不走……我察覺到了身體的異常,煩躁不安。她卻故意在我身前摔倒,我發現她皮襖子里穿得極為單薄,甚至能看見胸,我便一腳踹了過去,她便撞了柱子……”</br> 蘇清歡:“……”</br> 如果沒有撞柱子這件事情,她會覺得陸棄這一腳踢得證據不足。</br> 如果說小丫鬟愛美,要溫度不要風度,不喜歡穿得臃腫,也是說得過去的。</br> 可是最后撞柱子,就是心虛了。</br> “尸體應該已經送回來讓人辨認了,我出去問問情況。”陸棄道。</br> 蘇清歡看他還十分激動,忙道:“我讓白芷去。”</br> 她出去三言兩語,言簡意賅地把事情說了,白芷這火爆脾氣,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跺腳罵道:“便宜了這賤人。我倒要去看看,哪個這般不要臉,干脆我在她臉上劃幾道,免得她去了地府也禍害人。”</br> 蘇清歡:“……你快去吧。”</br> 白芷風風火火、氣勢洶洶地跑出去了。</br> 過了一會兒,白芷回來,走到門口硬聲道:“你且在這里等著,我進去稟告夫人。”</br> 一個弱弱的女子聲音響起:“謝謝姑姑了。”</br> 蘇清歡看了一眼陸棄,后者沉默地摸著自己的寶劍,仿佛隨時準備一躍而起殺人。</br> 白芷掀開簾子氣呼呼地進來,木著臉道:“玉公主派人來問,她身邊的丫鬟,被她派去給將軍送飯的,為什么現在還沒有回府。”</br> 她的眼中帶著些許埋怨之色。</br> 她一直就討厭玉團兒,偏偏夫人不肯干涉,現在出了事,雖然沒有證據,白芷下意識就覺得和玉團兒有關系。</br> 陸棄道:“帶人去認尸。”</br> “是。”白芷氣鼓鼓地走了。</br> 等到她出去,蘇清歡看向陸棄。</br> “這件事情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陸棄咬著牙道。</br> 這種被女人暗算,差點晚節不保的恥辱,他如何能不氣憤?</br> 藥效太強了,以至于他差點就克制不住。</br> 他后來之所以發那么大的火兒,其實是在后怕。</br> 真的只是一念之間,他真的有瞬間差點控制不住自己,順著身體的本能反應想去要那個丫鬟的!</br> 如果這件事情發生,蘇清歡怎么辦?</br> 他愿意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任何代價,但是這代價,不包括蘇清歡的任何痛苦。m.</br> 蘇清歡點點頭:“是,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但是現在除了你受傷,什么事情都不會影響到你我。鶴鳴,別繃得這么緊,沒事了。”</br> 她伸手摟住他的腰,把臉貼到他后背上,“夜深了,讓他們去查吧。折騰了這么久,咱們睡下吧。”</br> 到現在,隔著中衣,她都能感受到陸棄身上傳來的騰騰熱氣,不知道是藥效未過還是太過氣憤所致。</br> 陸棄陪蘇清歡躺下,后者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縮,擔心碰觸到他的傷口,卻被他不容拒絕地摟到懷中。</br> “睡吧。”</br> “嗯。”</br> 陸棄幾乎一夜無眠,回想起整件事情,血液里依然涌動著殺人的沖動。</br> 天色快亮的時候他才淺淺入睡,卻夢見了蘇清歡淚流滿面地看著自己,一邊搖頭一邊后退。</br> 他伸手去抓她,卻怎么都抓不到,眼睜睜地看著她墮入了無盡的深淵。</br> 不!</br> 陸棄被驚醒,汗濕被褥。</br> 懷中的人嚶嚀一聲,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又沉沉睡去——她是真的累壞了。</br> 陸棄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也沒有動,低頭看著蘇清歡,眼神繾綣。</br> 刀山火海,他不曾眨一下眼睛;可是想到要傷害到她,他心如刀割。</br> 過去的這些年太平靜太安逸,以至于他們都失去了戒備。</br> 過了一會兒,蘇清歡睜開眼睛,小心翼翼地從陸棄懷里鉆出來,看了看他腿上的傷口沒有滲出血來,總算松口氣。</br> 她動作極輕地從他身上爬過去,卻不提防被一只手攬住腰,隨后便整個人趴到了他的身上。</br> 蘇清歡:“……真是的。怎么和個孩子似的,醒了還裝睡嚇人。”</br> 陸棄雙手捧住她的臉,在她唇上親吮了下,道:“我也是剛醒。”</br> 蘇清歡看著他眼中的血絲,如何能不知道他昨晚沒睡好?</br> 但是她只假裝沒看到,笑道:“想吃什么?我去給你做,吃了飯快些回去,好多事情等著你呢。”</br> 總不能因為這后宅算計而誤了正事。</br> 陸棄摟住她不松手,悶聲道:“讓她們去做,你陪陪我。”</br> 聚少離多,對他的折磨,尤甚過她。</br> 蘇清歡果真不動了,趴在他胸前,伸手去拔他青色的胡茬,道:“該刮胡子了。”</br> “呦呦,如果,如果……算了。”</br> 蘇清歡卻已經從他的欲言又止間明白他的意思,萬般心疼,親親他的下巴道:“沒有如果。就算有如果,難道你被人害了,我還得責怪你嗎?自是要幫你撫平心中傷疤,也幫自己度過難關。難不成被人糟蹋的是我,你就不要我了?”</br> “不許胡說!”陸棄瞪著她,“誰敢讓你掉一根頭發絲,我把他碎尸萬段。”</br> “我對你的心,也一樣。”</br> 蘇清歡笑,又親親他:“自己家的豬,不能出去拱別的白菜。但是別的白菜成了精,想要吃你,我會保護你的。”</br> 陸棄被她逗笑,心中的郁郁掃去了不少。</br> “好了,別偷懶賴床。洗漱吃飯,快點回去。你昨天就這般回來,軍營中的人還不知道怎么猜測的呢!”蘇清歡哄孩子一般,眼中又閃過冷厲之色,“后宅的事情交給我,你得對我放心。”</br> 嚴格說起來,還是她的錯,讓人有了可趁之機。</br> 昨天其實她交代白芷派人去,可能就不會出這樣的差錯。</br> 陸棄點頭,起身的瞬間,眸子卻晦暗深沉。</br> 吃過飯,囑咐好陸棄傷口不能碰水,要記得換藥,蘇清歡這才送走親自出門送走了他。</br> “夫人,玉公主來請罪了。”白芷不情不愿地道,“要我說,就是她弄的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