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消息很快傳來，說是皇上乃是微服出巡的時候被人刺傷，傷情不輕，但是沒有性命之憂。</br> 姮姮總算松了口氣。</br> 只要沒有性命之憂就好。</br> 可是對她來說，形勢依然很嚴峻。</br> 因為皇上到底被誰刺殺，現在情形到底如何，不是姮姮說一句話，就能取信于朝臣和天下百姓的。</br> 在皇上好好回到朝堂之前，什么謠言都有。</br> 有人說皇上已經駕崩，只是為了維持暫時的穩定所以才對外秘而不宣。</br> 而陸棄重掌兵權，就有陰謀論，認為是他對皇上和姮姮的諸多做法不滿，所以策劃了這一切。</br> 畢竟皇上即使微服私訪，身邊也不可能不帶侍衛，而且皇上的行蹤，只有最親近的人才會知道。</br> 這種說法，似乎無懈可擊。</br> 還有人說，皇上其實沒什么事，就是故意裝成遇刺，想看看各方反應，釣出那些有狼子野心的人。</br> 甚至還有無稽之談，說皇上出門寵幸了一個民女，皇后娘娘打翻醋壇子，喪心病狂地刺殺了皇上。</br> 總之，各種謠言，甚囂塵上。</br> 陸棄很穩，姮姮也很穩。</br> 對他們而言，皇上沒有性命之憂，那什么牛鬼蛇神，只管來。</br> 蘇清歡在事情發生后就進宮陪姮姮。姮姮除了上朝之外，基本都在她身邊。</br> 陸棄自拿到兵符就沒有再出現過。</br> 當初小蘿卜帶兵入京，后來被解了兵權；可是誰都沒有注意到一個細節——那十萬將士，當時就被打散編入了京城的禁軍和其他軍隊之中。</br> 也就是說，現在京城和附近能調動的數十萬大軍之中，都有地虎軍。</br> 陸棄憑借他們，很快就摸清各處的情況。</br> 當朝臣們意識到，陸棄已經用最快速度把兵權掌握在手中之后，這才回想起往事，難道真是只是巧合，還是當初皇上下了一盤很大的棋，甚至想到了今天？</br> 小蘿卜帶十萬將士在登州，沒有接到圣旨，一直未動。</br> 姮姮想讓小蘿卜去保護皇上，卻被蘇清歡勸住。</br> “你父皇既然只是受傷，那有需要，他自然就調兵了。眼下我們就什么都不動，也緊盯著不許別人動，剩下的事情等你父皇那邊調度。”</br> 說實話，蘇清歡也想不通。</br> 皇上怎么就遇刺了呢？</br> 姮姮和她說：“外婆，您說會不會是我父皇假裝的？”</br> 蘇清歡苦笑：“我希望是那樣。”</br> 皇上遇刺，不能挪動，要留在當地養傷，姮姮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飛過去看看如何。</br> 可是即使過了一個月，還是絲毫沒有皇上遇刺的更多消息傳來，只說皇上在養傷，傷情暫且穩定。</br>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轉眼間已經是數九寒冬，皇上還沒有回宮。</br> 姮姮已經品出了幾分滋味，問蘇清歡：“外婆，您說我父皇是不是帶著母后樂不思蜀，不想回來了？”</br> 她真的害怕等來一旨傳位詔書啊！</br> 難道是因為她對兵權收攏得力，父皇放心，決定徹底放下了？</br> 蘇清歡想說，十有八九都是這樣，但是她不能說，拍拍姮姮的肩膀道：“只要你父皇沒事就好。”</br> 姮姮：“？？？”</br> 她有事啊，她不高興啊！</br> 天天被奏折包圍，她連出去玩的功夫都沒有了。</br> 行宮中。</br> “哥哥，起來喝藥了。”阿嫵把手輕輕搭在皇上的小臂上喊道。</br> 床上的皇上，聞言慢慢睜開了眼睛，看清楚她的臉，笑著道：“好。你松手，不要扶我，讓我自己來。”</br> 與剛出宮的時候相比，皇上臉頰瘦削，面色蒼白，嘴唇上都沒什么血色，呼吸也很重，與從前判若兩人。</br> 可能唯一沒變的，是他眼中，只有阿嫵。</br> 皇上雙手費力地按住床，自己慢慢起身。</br> 這個兩歲孩子都能輕輕松松完成的過程，他用了快一盞茶的功夫。</br> 他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阿嫵忙伸手扶住他，不讓他身形動太多。</br> 雖然已經過去很久，但是他傷得實在太重，到現在都沒有痊愈。</br> 從他失蹤到被尋回，中間隔了五個晝夜；從他被尋回到醒來，中間隔了三十個晝夜；從他醒來到能說話，又是十三個晝夜……</br> 皇上不是遇刺，只是和阿嫵單獨偷偷溜出去的時候，拉車的馬發狂，馬車失控。</br> 為了救阿嫵，他拼勁全力穩住馬車，以至于指骨斷裂都不知道……</br> 阿嫵獲救，他卻連人帶馬車墜下了山崖。</br> 這其中經過，阿嫵甚至不敢再回想起來。</br> 可是從始至終，她咬著牙扛下來了，只告訴姮姮皇上遇刺。</br> 那時候，她也在猶豫要不要讓姮姮來見皇上可能的最后一面，可是最終，她把決定權交給了姮姮。</br> 還好，皇上也熬過來了。</br> 為了救阿嫵才造成這樣的結果，皇上無論如何也不肯昭告天下，不想再令阿嫵受到任何詬病，所以一直隱忍未發。</br> 至于后來沒有傳信回京城，皇上確實想看是否還有魑魅魍魎想要趁機興風作浪。</br> 這次，他給他們足夠的時間。</br> 阿嫵用湯匙舀了一勺藥，送到唇邊試了下溫度后才小心翼翼喂給皇上。</br> 皇上逗她，故意咬住了勺子，舔了下。</br> 阿嫵：“……哥哥！好好吃藥！”</br> 皇上這才伸手自己接過藥碗，仰頭把一碗藥都喝光。</br> 阿嫵往他嘴里塞了塊蜜餞，替他擦掉嘴角的藥。</br> “我覺得我身體好得差不多了，咱們繼續南下吧。”</br> 阿嫵：“……我不陪你瘋了，我想回京城。”</br> 從前覺得出來玩很好，可是現在玩了一圈又覺得想家；尤其經過了皇上這件事情，她覺得呆在京城，一家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br> 皇上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笑道：“命中有此一劫，在劫難逃。難道在京里就不會驚馬了？”</br> 他并不愿意阿嫵為這件事情長久內疚。</br> “嗯。”阿嫵點點頭，“我扶著哥哥出去走走？”</br> “好。京城那邊有什么消息？上次不是說表舅和姮姮最近關系不錯？現在如何了，有沒有反目成仇？”</br> 阿嫵：“……哥哥你這是說的什么話！我爹才不是那樣的人呢！不過姮姮確實小心眼就是。”</br> 京城確實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但是不是姮姮和陸棄，而是蘇清歡和陸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