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心粗,并沒有覺得是清婉刻意隱瞞,立刻來了精神,道:“我正想吃這個(gè),你就送來了。”</br> 姮姮常在市井之中行走,所以能弄來宮中沒有的東西也并沒有什么奇怪的,畢竟叫停宮中奢侈淫糜的那些,還是阿嫵自己主持的。</br> 可是對(duì)清婉而言,依然很難。</br> 不阻止皇后娘娘吃這么寒涼的東西,恐怕對(duì)可能已經(jīng)存在的皇嗣有礙;可是如果阻止,用什么理由,又如何瞞得住皇太女這般聰明剔透的人?</br> 姮姮得意地道:“我在宮外搜羅的方子,比外祖母的方子做出來的還好吃些,不信您嘗嘗。”</br> “是嗎?那我嘗嘗。”</br> 清婉眼見著阿嫵已經(jīng)伸手要去端盤上自己拿冰碗子,忽生急智,道:“娘娘,讓奴婢來伺候。”</br> 阿嫵道“不用”,清婉卻已經(jīng)伸手去接。</br> 然后不知怎么了,端盤就掉到地上,兩只上好的白瓷碗就摔到地上。</br> 一時(shí)之間,碎瓷片、冰渣和各種煮過的果塊,一片狼藉。</br> 清婉紅了臉,慌亂地要下跪請(qǐng)罪,卻被阿嫵用力托住。</br> “仔細(xì)被扎傷,”阿嫵不以為意地道,“清婉你今日怎么了?你又不是故意的,不必請(qǐng)罪。”</br> 清婉是白蘇的女兒,兩代人伺候了蘇清歡和阿嫵兩代,所以情分和別人自然是不一樣的。</br> 她現(xiàn)在是掌宮,所以阿嫵也并不會(huì)因?yàn)檫@等小事駁她的面子。</br> 可是姮姮的神色就有些不一般了。</br> 清婉看著她的臉色,知道她不好糊弄,而且心思難測(cè),咬著嘴唇對(duì)她行禮道:“請(qǐng)殿下恕罪。”</br> 姮姮這才擺擺手,道:“沒事,讓人打掃便是。”</br> 清婉忙讓宮女進(jìn)來收拾。</br> “你今天怎么有空了?”阿嫵把自己面前裝點(diǎn)心的攢盒推到姮姮面前。</br> 姮姮隨意挑了塊做成桃花模樣的點(diǎn)心,咬了一口便嫌棄道:“怎么能用大油來做?真膩。”</br> 說完便隨手遞給身后的宮女。</br> 宮女小心翼翼的用帕子接了,行禮謝恩。</br> 阿嫵有些牙疼。</br> 她不喜歡姮姮這般做派,但是皇上特意說過她,不讓她用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卻要求姮姮。</br> 所以阿嫵只能別過臉,假裝沒看到。</br> 眼不見,心不煩。</br> 姮姮也看出來母后的未盡之意,但是也聰明地不提,笑嘻嘻地道:“我這幾日都沒事,天天在宮外聽人說書。想著您就要和父皇離宮,來看看您缺什么不。”</br> “說書?”阿嫵微訝,“最近有什么好的?”</br> “最近最熱門的,當(dāng)然是皇太女殿下,擊鼓嚇退天狗的事情嘍。”姮姮得意洋洋地道。</br> 阿嫵:“……真不知羞。”</br> 當(dāng)日的事情,她自然也聽說了。</br> 雖然也覺得女兒挺聰明的,但是還是覺得有些小聰明,以及……厚臉皮。</br> 反正如果是她,肯定不好意思這樣扯虎皮拉大旗,往自己臉上貼金。</br> 阿嫵是務(wù)實(shí)派,喜歡實(shí)實(shí)在在的功勞。</br> 姮姮驕傲道:“我憑本事讓那些老東西啞口無言,該羞的是他們,不是我。”</br> “臉皮真厚。”</br> “可能隨我父皇了。”</br> “你父皇才不如此呢。”</br> “我父皇自己說的,我隨他。”</br> 看著她理直氣壯的模樣,阿嫵頓時(shí)不知道說什么好。</br> 姮姮高興了,繼續(xù)道:“現(xiàn)在外面都在講,皇太女宰相肚里能撐船,不和他們計(jì)較。我確實(shí)也是!”</br> 阿嫵不想她太過得意,便道:“不是每次都能投機(jī)取巧的。而且這件事情你得意了,其他事情未必不會(huì)找來。”</br> 姮姮扁扁嘴,托腮委屈道:“母后您就不能說幾句好聽的哄哄我,走了走了,我去找父皇。”</br> “就知道你說來看我是假的,來跟我炫耀才是真的。”阿嫵笑罵,也不攔她,擺擺手道,“走吧,鬧得我頭疼。”</br> 清婉正帶著宮女進(jìn)來奉茶,聞言笑道:“殿下不多坐一會(huì)兒,這就走了?”</br> 姮姮道:“走了。清婉姑姑,回頭我讓人送二斤黃楊蜜來……”</br> 清婉忙道:“是。殿下時(shí)時(shí)都惦記著娘娘。”</br> “不是給我母后的,是給你的。”</br> 清婉:“……”</br> 姮姮眨巴眨巴眼睛:“你吃了我的蜜,幫我在母后面前美言幾句,省得每次來都要被她嫌棄一頓。”</br> “快走,你這猴子,就會(huì)逗清婉。”</br> 姮姮笑著往外走。</br> 清婉和從前一樣,出去送她。</br> 然而今天,她把姮姮送出門口,剛剛屈膝行禮要說“恭送殿下”,卻被她拉住袖子,不由怔愣。</br> “姑姑送我去御書房吧。我自己走過去,怪沒意思的。”姮姮笑瞇瞇地道,“母后要離宮,雖然沒人管我挺好,但是我還是有點(diǎn)舍不得,有幾句話要囑咐你。”</br> 清婉心中一驚,面上的笑意便有些勉強(qiáng),但是還是點(diǎn)頭稱是。</br> “孤要和清婉姑姑說話,你們遠(yuǎn)遠(yuǎn)跟著就行。”</br> 聽見這話,清婉心中更是如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br> 果然,沒走出去多久,她便聽到姮姮似笑非笑地問:“清婉姑姑為何要故意和母后搶冰碗子,然后假裝沒接住打破碗?難道孤還能給母后下毒不成?”</br> 她說“孤”,清婉頓時(shí)就知道恐怕藏不住了,膝蓋一軟就跪下了,但是并不說話。</br> 清婉還是不想告訴姮姮,但是也不知道如何撒謊,便索性沉默以對(duì)。</br> 出乎預(yù)料的是,姮姮也并沒有繼續(xù)追問原因,而是道:“果真如此。”</br> 清婉低著頭。</br> 姮姮伸手:“姑姑還是起來吧,我怕一會(huì)兒母后把我叫回去問話。”</br> 清婉遲疑片刻,提著裙子站起身來。</br> “你猜孤是怎么察覺到你故意打翻冰碗子的?”姮姮臉上帶著人畜無害的笑容,口氣似乎緩和了些。</br> 可是清婉知道,越是如此,她越要小心應(yīng)對(duì)。</br> 姮姮并不等她回答,道:“孤是猜的。”</br> 清婉飛快抬頭,困惑地看了這小主子一樣,不知道她是說真的,還是繼續(xù)誆自己。</br> “姑姑不知道自己怎么露餡了嗎?”姮姮笑道,“是這個(gè)。”</br> 她用右手食指和拇指在左手手背上做了個(gè)彎曲的姿勢(shì),宛如……下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