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無忌。”姮姮理直氣壯,一臉無辜地看著吳魚道。</br> 吳魚愣住,顯然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短暫哭笑不得后便開始擔憂起來。</br> 這種近乎無賴的做法,朝臣會買賬嗎?</br> 他們恐怕根本沒有把姮姮當成孩子看。</br> 聽他說出自己的擔憂,姮姮傲然道:“他們豈止是沒把我當成孩子看,簡直把我當成洪水猛獸。但是那又怎么樣?我坐在這個位置上,就承受得起壓力。”</br> 吳魚嘴唇動了動,想勸她不要這么強硬,但是略一想便知道她不會聽自己的,便又生生咽下了到嘴邊的話。</br> 姮姮又換成人畜無害的單純模樣,笑嘻嘻地道:“哥哥你不用擔心,我是逗你玩的。我這個人,臉皮薄,死要面子,又不肯吃虧,被他們處處逼迫,不想再忍啦。”</br> 吳魚看著她靈動鮮活的神情便覺得對她的憐愛更多幾分。</br> 他和姮姮其實并沒有多少交集,只是剛開始的時侯他心中有種莫名的好奇,想知道皇上唯一的女兒,真正的金枝玉葉應該是什么樣的。</br> 后來他真的在京城里遇見了她,之后就格外關注她。</br> 不知道為什么,他對她很是喜歡——那是一種哥哥對妹妹的憐愛,雖然他明明知道,兩人沒有絲毫血緣關系。</br> 但是人的感情本來就難以自控,否則便不會有情不自禁這種描述了。</br> 姮姮明明年紀那么小,偏偏古靈精怪像個小人精;在她面前,吳魚都覺得自己笨嘴拙舌。</br> “殿下,”他想了想后道,“你其實也不算吃虧。皇上頂住壓力,不顧所有人反對把您放在這個位置,目的已經達到。別人非要說什么,讓他們說便是;時間長了,他們習以為常就好了。”</br> “嘻嘻,哥哥,對我來說,占不到便宜就算吃虧了!”</br> 吳魚瞬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br> “老虎不發威,他們總把我當小貓。”姮姮道,“小貓也有脾氣,偶爾要亮亮爪子呢!謝謝哥哥擔心我,但是真的沒事。”</br> 她母后是小老虎,她青出于藍勝于藍,吃什么都不能吃虧。</br> “哥哥你在國子監怎么樣?有沒有人欺負你?”姮姮又轉而關心起吳魚的情況。</br> 吳魚還在想她的事情,修眉微蹙,還是一臉不放心的模樣,聞言道:“有殿下照拂,我一切都好。你貴為一國儲君,不必迂尊降貴和他們計較……”</br> “哥哥你這是給我戴高帽子。”姮姮笑嘻嘻地道,“我是這么想的,如果我做了皇太女,不能比之前更開心,我還為什么做這勞什子皇太女?”</br> 吳魚無言以對,從來沒有發現自己這般笨嘴拙舌。</br> 明明知道她是歪理,卻無力辯駁,這種感覺委實不算好。</br> 姮姮抓著耳邊一綹碎發在手指上纏著玩,嘴邊梨渦淺淺,動作神情宛若鄰家小妹妹,嬌俏可愛。</br> “我也不是沒有容人之量。從前他們說什么我不也沒計較?但是我再不站出來做些什么,他們以為我好拿捏,以后會變本加厲的。”姮姮繼續道。</br> “殿下真的有萬全之策?”</br> “有應對之策,但是這世上本沒有什么萬無一失,所以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嘍。”姮姮笑道,“反正哥哥就記著,即使有萬一,我也是童言無忌。”</br> 她是逗吳魚的,但是心里多少也存了這樣的想法。</br> 雖然她覺得,自己已經有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把握。</br> 說話間,丫鬟在外面輕聲稟告:“殿下,外面有客來。”</br> 因為有吳魚在,她沒有直接點出來客身份。</br> 而姮姮問也沒問,道:“不見。就說孤閉門思過,不便見人。”</br> “殿下,這不妥當吧。”吳魚滿臉都是不贊成。</br> 姮姮漫不經心地道:“我父皇的圣旨或者母后的懿旨,宮里人就直接傳旨了。”</br> 至于別人,都沒那么重要了。</br> “你還能老老實實閉門思過?”門外吐槽的聲音響起。</br> 是熟人。</br> 燕淙不待人招呼,自己掀開簾子進來,道:“賀姮,你架子大了啊……咦,你屋里有人?”</br> “原來是你。”姮姮懶洋洋地道,給他介紹,“這是我哥哥。”</br> “你哪來的哥哥?”燕淙嘟囔一句,用不加掩飾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吳魚,“你不會是被燕念刺激到了,所以隨便找個哥哥出來的吧。”</br> 吳魚不卑不亢地起身行禮,道:“國子監學子吳魚見過二皇子。”</br> 燕淙擺擺手,不等姮姮招待已經在她旁邊坐下,伸手要拿她茶杯:“你這水沒喝的話給我喝,渴死我了。”</br> 他知道姮姮不喜歡喝茶水,所以才會這般說。</br> 姮姮把自己面前的茶水推過去給他,“你這么火燒火燎來找我有事?”</br> “當然有事。”燕淙抬起袖子擦擦額上的薄汗,“你猜我今天去做什么了?”</br> “我去哪里知道?”姮姮翻了個白眼。</br> 吳魚見兩人熟稔,自己來的目的也已經達成——雖然什么也沒問出來,站起身來要告辭。</br> “哥哥別走,陪我用午膳。”姮姮忙道,“淙表哥肯定沒什么事。”</br> 燕淙瞪了她一眼,淙袖子里掏出來個小紙包扔到桌上,“我聽人說這個好吃,一大早就去買了帶給你吃。你說我有事沒事?”</br> “是什么呀?”姮姮笑得眉眼彎彎,伸手打開紙包,“糖炒栗子?”</br> 糖炒栗子上還帶著一層油光或者糖光,帶著不燙手的溫度,香噴噴的,顯然剛出鍋沒多久。</br> “東市孟老頭糖炒栗子。”燕淙得意洋洋道,“我親自去搶的,是不是很厲害?”</br> 那是一家老字號,往往沒開門外面已經排起了長隊。</br> 糖炒栗子又是費工夫的吃食,所以如果真是燕淙自己去買的,確實費心費力。</br> “厲害厲害。”姮姮恭維幾句,抓出一把放到吳魚面前,“哥哥嘗嘗。”</br> 燕淙看她隨手把自己辛苦買來的栗子送人,有些氣悶,但是又不好意思說出口,就扁了扁嘴。</br> 吳魚見狀婉拒:“殿下還是先忙,我告退。”</br> 他看出來兩人極為熟稔,可能自卑于自己的身份,心里有些酸澀之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