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撲過來:“公主,您什么時候醒的?嚇死奴婢了。”</br> 流云先是瞪了她一眼,道“叫太子妃”,而后幽幽地道:“我是發現了,你們都靠不住,關鍵時候還不如燕川呢!沒讓你們上刀山下油鍋,就是讓你們給我喂藥都推三阻四的,哼!”</br> 丫鬟見她有力氣罵人了,心下高興——畢竟如果流云有個三長兩短,她們這些人,誰也活不了。</br> 她笑著打趣道:“太子妃快別嚇唬奴婢們了,您自己還不清楚,讓您吃藥多費勁嗎?不過現在好了,有太子殿下在,奴婢們再也不擔心了。”</br>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流云的臉色,心里捏了一把汗。</br> 她猜測,流云此番好轉,恐怕大部分是精神作用。</br> 果然,流云還有些睜不開的眼睛里流露出嬌羞的神色,想想自己也對自己這樣反復無常感到難為情:“他來之前我真是恨死他了;但是現在知道他不是故意的,還給我喂藥,我這心……”</br> 幸福得直冒泡拍,一點兒都不想走了。</br> 這太子妃之位,她要穩穩地坐著,誰也不給讓,哼!</br> 丫鬟捂嘴笑:“太子心里確實有您呢!”</br> 公主還在生病,需要鼓勵。再說太子剛才的舉動,雖然粗暴些,但是關懷意味也很明顯。</br> “你也這般覺得?”流云很愉悅。</br> 終于不再是她自作多情了嗎?</br> 想起剛才他給自己喂藥的那些片段,流云多么希望能夠重演一次,并且把時間拉長。</br> 丫鬟順著她的話奉承,心里感慨愛情才是最好的良藥。</br> 流云期待著燕川再來,但是到底身體撐不住,加上藥效上來,很快沉沉睡去,丫鬟們手忙腳亂替她收拾。</br> 流云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了她沒心沒肺的小時候,夢見了那些刻意藏在心底不去想的成長經歷——那是一段并不算暗無天日,卻依然讓人窒息傷痛的經歷,夢見了她初見燕川時的驚艷,夢見了她在拓跋部落中待嫁時的欣喜忐忑和期望……</br> 前半生,喜憂參半,但是歡笑多于眼淚,流云從來不抱怨。</br> 如果后半生,能夠得到燕川陪伴,即使只能達到像她生病時候這樣和諧相處的程度,她也滿足了。</br> 醒來的時候,她覺得口干舌燥,在丫鬟驚喜的呼喊聲中,她喝了兩大杯茶水,然后揉著惺忪的睡眼道:“什么時辰了?太子有沒有再來?”</br> 丫鬟的臉色僵住了。</br> 流云心里頓時有些難過,卻還強笑著道:“你實話實說唄。或許太子被什么事情絆住了不能來,明日就會來了。去要點東西,我好餓……”</br> 她不能患得患失,一口吃不成胖子,她和燕川的關系,不是已經改善了嗎?</br> 得隴望蜀要不得。</br> 正在自我安慰間,就聽丫鬟結結巴巴地道:“公,公……”</br> “公什么?太子妃!”流云瞪了她一眼,“我都說了沒事,你結巴什么?再結巴把你送回去。”</br> 丫鬟嚇得一抖,咬咬牙飛快地道:“太子妃,您昏睡了三天,太子昨日已經帶著二皇子和大公主啟程去中原了。”</br> 流云呆了。</br>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聽到自己游魂般的聲音:“三天?我竟然已經睡了三天了。去中原?太子去中原做什么?”</br> 丫鬟看她失魂落魄,忙道:“太子是怕您休息不好,不讓奴婢們叫您。太子臨走之前,還查出來了給你下毒的元兇……”</br> 她希望這些能夠轉移流云的注意力。</br> 但是流云對燕川去向的關心超過對兇手的關注,直直地看著丫鬟問道:“你說,太子為什么去中原?”</br> 她心里有個答案——為了躲她,但是想到這里,心真的太疼了。</br> 他對自己的態度明明都好轉了,她只睡了一覺,又回到了最初的冰點。</br> 她為什么這么貪睡!</br> 丫鬟囁嚅著道:“皇后娘娘出身中原,可能是希望二皇子和大公主代她回去看望家人吧。太子殿下那般寵愛大公主,約莫著不放心……或許皇上還對太子有其他公事上的安排……”</br> 這番說辭,從燕川離開后就在她肚子里醞釀了。</br> 流云看著床頂,目光中的情緒難以捕捉。</br> 屋里陷入了一片死寂。</br> 不知道過了多久,流云幽幽開口:“說吧,兇手是誰?”</br> 原來,對她下毒的是被她驅逐出去的美人之一,這實在沒有什么新鮮的。</br> 聽說她這個主犯連同一干從犯都已經被當眾處死,流云也沒什么想要追究的了。</br> 她緩緩地撐著床坐起來,丫鬟忙扶住她。</br> “我要吃飯。”</br> 丫鬟目瞪口呆地看著她。</br> 原本以為她會暴跳如雷,沒想到她卻說出了這兩個字,一時之間都有些反應不過來。</br> “我說我要吃飯!”流云又重復了一遍。</br> 丫鬟忙道:“已經讓人去取了,太子妃您稍等。”</br> 流云點點頭:“讓人備馬備干糧。”</br> 眾人驚訝。</br> 流云扶著床柱緩緩站起來,眼中的忐忑不安已經被志在必得徹底取代:“沒錯,你們沒想錯,我要去追燕川!”</br> 既然是自己選的路,那跪著也要走完。</br> 她喜歡的男人,一定要追到手,雖然現在在床上躺了幾天,她腿都還是軟的。</br> 燕川此行除了避開流云,也確實是要去一趟中原。</br> 燕云縉對于中原的官場、科舉、賑災等許多方面都很感興趣,本來也在糾結派誰去學習。</br> 還有一樁事情,和中原以及其他所有國家一樣,大蒙的盛世之下,也暗流涌動。</br> 這一行,燕云縉的三個子女都在其中,恐怕有人會蠢蠢欲動。</br> 燕川一直在等,等到都心浮氣躁了,才在半個月后,終于隱隱看出點苗頭。</br> 聽說有一對人馬在逼近,正在用黃泥捏兔子哄坐車不耐煩的燕念的燕川冷冷一笑:“讓他們來,不要趕盡殺絕。”</br> 這只是試探的先鋒,約莫著后續還有勢力在觀望。</br> 他要把他們一網打盡!</br> 馬車角落里受氣小媳婦一樣的燕淙偷偷抬頭看了親哥哥一眼,卻被妹妹告狀。</br> “太子哥哥,二哥瞪我!”</br> “嗯?”</br> 燕淙,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