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嫣然躺在床上，姿勢放松而慵懶：“我現在也不認為燕川容不下燕淙。真是燕川看顧燕念已經很累了，讓他歇歇吧。把燕淙送到中原去交給秦昭。”</br> 讓小蘿卜教燕淙去。</br> 燕淙的性格不像燕云縉和燕川，他的父兄都是剛猛直接的性格，他卻是蔫壞蔫壞，藏著心眼和小聰明，偏偏還要裝出人畜無害模樣的小混蛋，更像個市井小混混。</br> 燕云縉和燕川都是大開大合的人，換言之，腦子其實并不是很會轉彎，對上這只狡黠的小狐貍，經常被他繞暈。</br> 偏偏燕淙得了便宜還得賣乖，天天苦大仇深地訴苦，說他太子哥哥如何兇殘。</br> “既然他覺得燕川嚴厲，那就讓他去找秦昭。”蔣嫣然說這話的時候帶著幸災樂禍。</br> 燕云縉：“……你分明是擔心秦昭。”</br> “嗯？”蔣嫣然挑眉。</br> “你是聽我說，他已經奉旨進京，擔心他處境不好，所以讓燕淙去，也好有人及時給你傳消息，是不是？”燕云縉一陣見血地道。</br> 蔣嫣然倒也沒否認，點點頭笑道：“和我在一起久了，你也變聰明了。”</br> 帝王心，海底針。</br> 蔣嫣然自認為是最了解皇上性格的人，尤其后者現在處于這個位置，定然更加陰晴不定。</br> 召小蘿卜入京的真實意義到底是什么，蔣嫣然猜不透，也確實擔心。</br> 蔣嫣然和小蘿卜之間，不會相互表達對彼此的牽掛、思念，但是卻又深深把彼此記在心里最柔軟的位置。</br> “就知道惦記娘家。”燕云縉吃醋地哼哼。</br> 蔣嫣然眼波流轉，笑得妖嬈：“要不你放我回中原，我時時惦記著你？”</br> 燕云縉俯身壓過來，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聽到她輕哼一聲才松口惡狠狠地道：“想得美！回哪里？大蒙古才是你的家！”</br> 蔣嫣然笑容愉悅。</br> 兩人膩歪了一會兒，燕云縉又不能真做什么，憋得直哼哼。</br> “行吧，讓狼崽子們都出去，我們倆更方便。”</br> 蔣嫣然：“……”</br> “你還有別的用意吧。”燕云縉靠在她耳邊惡劣地吹氣。</br> 他不好受，也不能讓她舒服，哼！</br> “沒有。”</br> “說實話！”</br> “我說，別撓我癢了……”蔣嫣然被他鬧得氣喘吁吁，薄汗淺淺，“我是覺得燕川和流云鬧成這般，暫時分開也不見得是壞事。”</br> 她不愛管閑事，但是總在她眼皮底下雞飛狗跳，她嫌鬧騰。</br> 但是燕云縉卻不這么想，他覺得蔣嫣然著都是為他分憂，所以他怎么愛她也愛不夠那種。</br> 蔣嫣然已經習慣了他給自己加戲，翻了個白眼后就靜靜地聽著大蒙勇猛英明、雄才大略的皇帝口中吐出一套套肉麻的話。</br> “娘娘，皇后娘娘——”紅葉略帶焦急的聲音讓她得以解脫。</br> 燕云縉臉色頓時沉了下來。</br> 如果換做紅葉之外的任何人，敢打擾他和蔣嫣然，他一定讓人拖出去亂棍打一頓再說。</br> “怎么了？”蔣嫣然掙脫了燕云縉的手，慢慢坐了起來，整理了下凌亂的頭發，順手放下幔帳把燕云縉遮住。</br> 燕云縉：……老子沒脫衣服！你遮什么！</br> 紅葉進來，不敢抬頭，道：“娘娘，太子妃宮里的人闖了進來，說是太子妃發起了高燒，請娘娘過去看看。”</br> 蔣嫣然還沒說話，燕云縉怒了。</br> 他把幔帳掀得亂顫，怒氣沖沖道：“宮里的太醫都死絕了嗎？她一個晚輩，來命令皇后給她看病？”</br> 蔣嫣然淡淡道：“也未必就是她的本意，應該是她手下的丫鬟病急亂投醫。走吧，紅葉，我們去看看。”</br> 燕云縉見她整理了妝容出門，讓人去叫燕川，自己想想也跟著過去了。</br> 這混蛋燕川，自己的太子妃都看顧不好嗎？還得打擾老子。</br> 雖然他不太方便進太子府的后院，但是在外面等蔣嫣然還是可以的。</br> 蔣嫣然去的時候，流云已經燒得滿面通紅，牙齒打顫，即使蓋了兩層厚厚的羊毛被，依然喊著冷。</br> 生病了的她，眉宇間少了往日的英氣勃勃，多了幾分脆弱，看向蔣嫣然時候眼里含淚，是真的委屈了。</br> 蔣嫣然給她診脈，目光似乎一沉。</br> 流云迷迷糊糊沒看清楚，她身邊的丫鬟卻捕捉到了，緊張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br> “急火攻心加上外染風寒，并沒有什么嚴重的問題。吃兩幅藥就好了。”蔣嫣然道，也讓流云身邊的人松了口氣。</br> 蔣嫣然開了藥方讓人去抓藥，然后回來再看流云的時候卻被她拉住衣服。</br> “謝謝皇后娘娘。”</br> 蔣嫣然低頭看著她手背上淺淺的小肉窩，聲音不自覺地柔和了些。</br> “你吃了藥，好好休息，兩三日就當無虞了。”</br> “嗯。”流云點點頭，眼神里有期待和懇求，“您能幫我告訴太子殿下一聲我病了嗎？”</br> 雖然知道他很可能不放在心上，但是萬一他來了呢？</br> 流云覺得自己十分難受，幾乎懷疑自己要死了，所以開始覺得十分委屈，很想見燕川。</br> “他會來的。”蔣嫣然安撫地拍拍她的胳膊。</br> 可是話音剛落，流云派去找燕川的丫鬟回來，神色憤怒。</br> “他，不肯來嗎？”病中的流云脆弱了很多，眼神讓人心疼。</br> 丫鬟顯然也是她的心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叩首道：“公主，您快點好起來吧，好了咱們回咱們部落，不在這里被人作踐了……”</br> 答案不言而喻。</br> 流云眼角有晶瑩的淚珠滾落，顫抖著聲音道：“燕川，你好狠的心吶！”</br> 蔣嫣然并不習慣這樣的場合，看了她一眼便退了出去。</br> 外間燕云縉已經暴跳如雷：“來人，去把太子給我抓來。不管他在哪里，都給我綁來！”</br> 不管怎么說，結發妻子病得起不來，他都不出現，這是人渣行徑！</br> “不用了，”屋里流云顯然聽見了他的聲音，搖著頭自嘲地笑了，“是我癡心妄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大夢一場，也該醒了，該醒了啊！”</br> 上天可能實在看不過去，所以才讓她大病這一場，讓她看清喜歡的是人是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