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否則了,我在就是了。”穆敏坦蕩,“我倒想看看你葫蘆里賣得什么藥。”</br>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只怕豬一樣的對手,這就是黃一手現在的體會。</br> 他這不是幫這小妮子嘛!看她把當成仇人針對的模樣,真讓人郁悶。</br> “敏敏,回去。”小蘿卜往前一步用身體擋住穆敏,也擋住黃一手打量的目光。</br> 他語氣鏗鏘,不容辯駁。</br> 黃一手瞇起眼睛看著他:“就不怕我真的轉身就走?”</br> “請便。”小蘿卜口氣冷淡。</br> 黃一手轉身就走。</br> 穆敏偷偷拉了拉小蘿卜的袖子,后者握住她的手,不動聲色地搖搖頭,神情嚴峻而高傲。</br> 這是穆敏從前未曾見過的秦昭——他時常給她各種驚喜,和他相處時間越長,越發現他的美好,現在的秦昭就像黑夜之中的清冷的月,孤傲地掃視著人間。</br> 黃一手都快走到門口了也沒人攔他,不由放慢了腳步,心里又急又氣。</br> 難道就真的這么出去?那回頭還得找理由回來。</br> 可是不出去,總不能自己打自己臉吧。</br> 穆敏這個壞丫頭,他就知道,姓穆的沒啥好東西,這些氣人的地方肯定都像了她那個討人厭的爹。</br> 不都夸秦昭如何好嗎?這個蠢材連自己的重要性都覺察不到,好個屁。</br> 他一只腳都邁出門檻了,只是遲遲不舍得放下,然后就聽到了穆敏如同天籟的聲音。</br> “且慢。”</br> 黃一手立刻收回腳,用令眾人跌破眼球的速度快速回到兩人面前,用得意洋洋掩飾尷尬:“還是你這丫頭識時務。”</br> 穆敏:“……我只是想告訴你走錯門了,哈哈哈哈。”</br> 黃一手看過去,果然剛才那扇門是通往西院而不是出去的。</br> 黃一手有些惱怒,就聽她又道:“好了,你不要生氣了。你來本來就是找秦昭有事,非要做出來為難的樣子。快好好聊,和氣為重。我看你饑寒交迫模樣,去廚房盯著他們給你做一桌酒席,絕對不讓人往飯菜里吐口水。”</br> 黃一手:“……你這丫頭,怎么常有理?”</br> 剛才才拆穿他說自己饑寒交迫的謊言,轉眼她需要這說法,又毫無壓力地撿起來。</br> 穆敏哈哈大笑:“見人說人話,見鬼嘛,說鬼話!”</br> 說完她做了個鬼臉,松開小蘿卜的手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回頭笑著對小蘿卜道:“秦昭,你也好好說話,當哄孩子唄。老小孩老小孩……”</br> 小蘿卜笑著點頭。</br> 等她的身影消失后,黃一手臉上的笑容頓時蕩然無存,看著小蘿卜:“哼,要不是看在這個丫頭的份上,我會搭理你?”</br> 小蘿卜不卑不亢地道:“不知道黃前輩和敏敏有什么淵源?”</br> 黃一手被他的話下了一跳——他可什么都沒說,這小子知道什么了?</br> 可是這驚恐轉瞬即逝,他什么也不肯表露出來,面無表情地道:“與你不相干。你爹可給你寫信了?知道我為什么來邊城了吧。”</br> 原因是黃一手做了幾個不好的欲言,不管是陸棄還是世子都不會放任他到處走。</br> 小蘿卜慢條斯理地道:“正是知道,才以禮相待。但是倘若你對敏敏無禮,我大可以告訴父親和兄長,你死于非命。”</br> “哎喲,秦家小子,沒看出來你還是個狠人。我就說,你命格‘將星文武兩相宜’,不是池中之物,怎么能是好東西!嘖嘖,這外表倒是會騙人,怪不得穆丫頭被你吃得死死的。放心,我命不該絕!倒是你……”</br> “我命由我不由天,你命由我不由你!”小蘿卜周身散發出凜冽的殺氣,袖中匕首已然緊握手中。</br> 對于黃一手,他今日原本就存了“能為我用則奉為上賓,不能為我所用則斬草除根”的心情。</br> 他所說的那些,或許是對的,但是并不知道他目的是什么。</br> 今日他對穆敏態度詭異,小蘿卜心里不自覺地便傾向于后者了。</br> “憑你?”黃一手冷笑。</br> “憑你現在站在我的院子里。”小蘿卜冷聲道,“你武功應該不錯,或許有萬夫不擋之勇……”</br> “不錯。”黃一手露出傲然之色,和他整個人邋遢的形象十分不相符,“說句不必謙虛的話,‘雖千萬人吾往矣,暢通無阻’,秦小子你要不要試試?”</br> 小蘿卜后退兩步。</br> 黃一手臉上露出輕蔑之色:“我就說你欺世盜名,果然配不上穆丫頭,你再退幾步,看看我能不能拿住你!”</br> 出乎他的預料,小蘿卜臉上并沒有羞愧之色,竟然真的又后退兩步。</br> 黃一手:“……”</br> 然而下一刻他打算出手就察覺出了不對——他渾身綿軟無力,像中了軟骨散。</br> 可他行走江湖大半輩子,什么陰毒的手段沒見過,怎么中了藥還一無所知?</br> “這到底是什么藥?你什么時候下的?”黃一手問。</br> 小蘿卜的匕首已經拔出來,徑直向他攻來。</br> 黃一手倉皇后退兩步,勉力躲過小蘿卜第一招,“喂喂喂,秦昭,你這勝之不武……”</br> 小蘿卜氣勢如虹,面如冷霜:“生,或者死。你死之后,誰知道我勝之不武?”</br> 黃一手中毒不敵,又覺小蘿卜絲毫沒有嚇唬他的意思——這小子是真的想弄死自己啊。</br> 他連忙道:“停手!秦昭你給我停手!我不是來打架的,老子是來幫忙的!”</br> 小蘿卜絲毫沒有停速,越發狠厲地攻上來。</br> 黃一手大喊:“我是穆敏的親戚,我是穆敏的親戚。”</br> 小蘿卜這才收手,匕首從黃一手頭上掠過,把他頭頂的發髻挑亂。</br> 黃一手的頭發四散,退后兩步,腿越發軟了,靠著身后的柱子才堪堪站穩,氣喘吁吁地道:“你,你……”</br> 小蘿卜面色冷峻,絲毫沒有悔意。</br> “不叫的狗會咬人,我黃一手今日是知道了。”</br> “你是敏敏的哪門子親戚?”</br> 黃一手聽著他冷厲的聲音,毫不懷疑自己如果不說出個幾條,今日恐怕難逃一死。</br> 這小子身上的這股狠勁,真是青出于藍勝于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