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蘿卜看到蘇清歡也有些意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站起來行禮：“娘，您還沒休息？”</br> 他是讓人去找白蘇過來，因為他對女孩子那些天該如何保養，也只知道皮毛，恐怕有照顧不周的地方，所以讓人請心細周到的白蘇過來。</br> 沒想到，蘇清歡親自來了。</br> 穆敏也給蘇清歡行禮，低頭不敢看她。</br> 蘇清歡卻上來握著她的手，嗔怪道：“夜深露重，在外面坐著干什么？手這么涼。越是年輕的時候越要知道愛護自己，雖說坐下病根說得夸張，但是自己不舒服，是不是別人也不能替你受著？”</br> 穆敏無比感動，幾乎想要流淚。</br> 父愛如山，偉岸卻沉默，在她的人生經歷中，來自于長輩細膩溫柔的愛，無疑是缺失的。</br> 而蘇清歡給她的，正是這種涓涓細流一般溫暖而撫慰人心的關懷和愛護。</br> 她沒有怪自己讓秦昭洗臟東西，她聽說自己不舒服，連夜趕來，關懷備至……</br> 白蘇笑著和小蘿卜說話，也算是看不過蘇清歡冷落了他。</br> “夫人已經躺下，聽見外面侍衛和奴婢說話，非要起身一起過來，將軍勸都沒勸住。大公子，您快起來，讓奴婢來洗。”</br> 蘇清歡卻道：“水太涼，你也別動，讓小蘿卜洗完就算了。不過洗點東西，累不壞他。”</br> 穆敏“撲哧”一聲笑出來，秦昭在家里的地位，真低啊，真想抱抱他。</br> 但是夫人這般做，也真的讓人佩服。</br> 蘇清歡沒理親兒子，帶著穆敏進屋，耐心囑咐她：“我讓人熬了紅糖生姜水，一會兒送來你熱熱地喝下去，好好睡一覺。這幾日都不要碰寒涼的東西，飲食上也注意，我會吩咐下去的。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從前疼不疼？”</br> 穆敏倒是沒有拘謹——對上這樣讓她如沐春風的愛，她落落大方地道：“有一點點兒肚子疼，漲漲的，我以為和秦昭出去吃壞了東西。從前也疼過，但是不至于不能忍受。只是上次來是，嗯，半年多之前吧。”</br> 蘇清歡笑道：“很正常，你年紀小，不準。以后千萬記得，這幾日要好好養著，不要動涼水。在自己家里弄臟了，誰會笑話你？這么多丫鬟婆子，誰不能給你洗？你就是不好意思說，讓秦昭給你洗就是。切記以后別這么傻了。”</br> “夫人，您不心疼秦昭干活嗎？”</br> “他年輕力壯，干點這樣的活，能累著嗎？你能用著他的時候并不多，多半時候都得你操持各種事情，所以他在的時候，理應出力。而且我偷偷告訴你，男人和孩子一樣，不能慣著……”</br> 穆敏聽著蘇清歡傾心傳授“馭夫之術”，不由哈哈大笑。</br> 秦昭好慘一男的，渣爹偏心，娘也向著她這個外人。</br> “肚子疼點我就不給你開藥了，苦哈哈的難喝。但是如果疼的厲害了，一定要叫人告訴我。你院子里沒有留人伺候，但是外面巡邏侍衛不斷，只要告訴他們叫我就行，不必非得說什么事……”</br> 蘇清歡事無巨細，一點點地給她講注意事項。</br> “以后成親了，可能會好一些。生了孩子，又好一些。”</br> “為什么呢？”穆敏歪頭不解地問。</br> 蘇清歡便和她說了些男女之事，然后拉著她的手鄭重道：“敏敏，我一直教小蘿卜愛護女孩，但是男人，很多時候自制力差，你要學會保護自己。你年紀太小了，一定要把持住自己。不是愛他，就要給他所有。他忍一忍，不會有事，但是你心疼他，想要把自己風險給他，若是懷孕，對你身體恐怕會造成很大影響……”</br> 穆敏聽得懵懵懂懂，卻一直點頭。</br> 夫人是為她好，她都知道。</br> 她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夫人，我這般時而來時而不來，會不會將來于子嗣有妨礙？”</br> 蘇清歡愣了下，顯然沒想到她會這么問。</br> 她沒有回答，而是先問：“敏敏為什么會想到這個問題？你自己還是個孩子呀。”</br> “我，我就是聽說，外面的人對傳宗接代這件事情看得很重。萬一我生不了，或者只能生女兒怎么辦？”</br> “我們來到世上走一趟，是為了自己，是不是生孩子，這是自己的選擇。生，或者不生，我都不會干涉。你們生，我很樂意含飴弄孫；你們不生，我也樂得清閑，我和將軍都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會盯著你的肚子；我們想要小孩，外面善堂里多少沒有？你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是對得起父母了。”</br> “謝謝夫人。我是擔心自己生不了……”</br> “傻孩子，胡思亂想什么。繁衍本來就是本能，有什么不能生的？你聽話好好養著身體，就一定能生。”蘇清歡笑道。</br> “有這么肯定嗎？”</br> 蘇清歡笑得眉眼彎彎：“我們假裝有，就會有。”</br> 穆敏也笑得眉眼彎彎。</br> 外面的婆子端來紅糖生姜水，蘇清歡看著穆敏喝下，讓她換了衣裳躺下。</br> 小蘿卜走進來，恰好看到穆敏喝完吐舌頭的可愛模樣，靠著門就笑了。</br> “洗完了？”蘇清歡問他。</br> 小蘿卜點點頭。</br> 蘇清歡站起身來，從丫鬟手中接過湯婆子替穆敏塞到腳下：“你過來坐，等敏敏睡了再回去。我先回去了。”</br> 小蘿卜稱是。</br> 穆敏掙扎著要起來，被蘇清歡阻止：“好好歇著。”</br> “夫人，”穆敏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還是道，“我沒事了，明日我能去的。”</br> 秦昭告訴她了，這是想把她介紹給眾人，承認她的身份，穆敏不想錯過。</br> 蘇清歡笑道：“本來也沒想讓你歇著。快早點睡，明日咱們精神奕奕地去，乖。”</br> “夫人慢走。”穆敏眼睛里的笑意蕩漾開來，像是水底搖曳著的溫柔水草。</br> 蘇清歡走后，穆敏在被子里把自己裹成蠶繭，一動也不動，看著小蘿卜，笑得異常滿足。</br> 她說：“秦昭，我好喜歡好喜歡夫人，我更想賴在這里不走了。”</br> “那就不走。”小蘿卜道，“餓不餓？”</br> “不餓。我不想走，可是我也想我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