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要記仇?”穆梓吃著女兒做的飯菜,覺得十分合心意,打趣她道。</br> 只是他嚴(yán)肅慣了,就是開玩笑的時候臉上也沒什么笑意。</br> 穆敏對此習(xí)以為常,道:“我肯定不會那么沒良心,就想知道,他是怎么夸秦昭的。”</br> 就好比有一樣自己特別喜歡的心頭好,還想得到別人的肯定。</br> “你怎么知道他是夸秦昭而不是說他壞話的?”</br> “因?yàn)榈窒铝羟榱恕!蹦旅舻溃岸业恢痹谠囂剿叶贾赖摹!?lt;/br> 如果穆三叔說的是壞話,那爹可能剛開始沒什么心思去試探他,直接就是雷霆之怒了。</br> “你對付我,倒是聰明。”</br> “爹,才不是對付呢!”穆敏臉上露出嬌俏的笑意,“就是覺得,你先罰我很反常。”</br> 正常不應(yīng)該是把秦昭這個外人打一頓嗎?</br> 穆梓看著她的臉:“還疼嗎?”</br> “疼。”穆敏撇撇嘴,“爹,打人不打臉。”</br> “下次我就記住了。”</br> “沒有下次了。”穆敏靠在穆梓肩上,“爹,對不起,讓您操心了。我下次不會這么魯莽,也不會偷偷跑出去了。”</br> 他走以后,她怕是再也不想出去了。</br> 不想聽到他和別人,舉案齊眉,琴瑟和鳴。</br> “去上藥。”穆梓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不是要帶著秦昭出去嗎?難道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挨了打?”</br> “挨打又怎么了?是我爹打的,又不是旁人。”穆敏哼哼著道。</br> “聽話,快去。”</br> 穆敏這才從正屋出來。</br> 藥箱放在小蘿卜休息的東廂房,穆敏躡手躡腳地推門進(jìn)去,隨即自言自語的道:“肯定還沒醒來呢。”</br> “啊!”</br> 看到小蘿卜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穆敏嚇得喊了出來。</br> “秦昭,你怎么沒睡覺啊!人嚇人,嚇?biāo)廊酥恢溃俊?lt;/br> 小蘿卜笑:“我不睡覺怎么就嚇到了你?”</br> “做賊心虛唄。”穆敏走到藥箱前假裝淡定地打開,實(shí)則心里已經(jīng)很緊張,不知道剛才和爹的對話被他聽去了多少,“我給你加了安神藥,也親眼看著你一滴不剩地喝下去了,你怎么沒睡著?”</br> “因?yàn)橛行┌采袼帉ξ覜]用。”</br> “嗯?”</br> “我娘也是神醫(yī),所以從小替我調(diào)理身體,是以我和別人有些不同。”</br> “那你偷聽我和我爹說話了?”穆敏把藥膏往臉上涂著,瞇起眼睛盯著他道。</br> “沒有。”</br> 穆敏松了一口氣。</br> 他說沒有,那就是真的沒有了。</br> “你說話聲音太大,所以強(qiáng)迫我聽了。”</br> 穆敏:“……你從哪里聽到了!”</br> “都聽到了。”</br> 小蘿卜看著她的眼睛,眼神中有憐惜,亦有無奈。</br> “敏敏……”</br> “你別說話,我那都是騙我爹的。我也怕我爹一言不合殺你了!”穆敏掩飾道,“好了你快睡一會兒吧。現(xiàn)在也不要胡思亂想,反正就一個月的功夫,你就可以回去見你爹娘了。”</br> “嗯。你什么時候帶我去見你娘?”</br> “呃……等你養(yǎng)幾天傷再說。秦昭,謝謝你了。”穆敏道,“我爹打人真的挺疼的。”</br> “下次還往家里亂撿人嗎?”</br> “要是你,就再撿一次吧。”穆敏笑道。</br> “我怕是沒有下一次了。”</br> “我開玩笑的。我以后不會離家出走了。”</br> 穆敏心里有些酸澀,道理她也知道,可是沒想到,他還會說得這么絕情。</br> 這樣也好,總比用甜言蜜語哄著她好。</br> 兩人都有些緘默。</br> “秦昭,以后多和我說說話吧。”</br> 來日已經(jīng)不多,只希望這一個月能留下足以慰藉一生的美好記憶。</br> “我以為我來這里已經(jīng)是話癆了,但是我會盡力的。”</br> 正屋的門推響,穆敏忙把手指抵在唇上,“噓”了一聲。</br> 穆梓故意放重腳步,走了出去。</br> “我爹這是去哪里?”穆敏嘀咕,“剛吃完飯就要去族里了?難道還有別的事情?”</br> 她不知道,小蘿卜自然更不清楚。</br> “不管了,反正我爹這里沒事了,有驚無險,可喜可賀。”穆敏笑道,“晚上咱們殺雞,得殺兩只,否則不夠吃。”</br> “我?guī)湍恪!?lt;/br> “你老老實(shí)實(shí)趴著就行。”</br> 小蘿卜卻并沒有把這點(diǎn)傷放在心上,在院子里站著看穆敏忙活。</br> 一個月之期,分秒必爭的,不止她一個人。</br> “你當(dāng)時怎么會一個人在那里?”穆敏問他,“這次你總算可以和我說實(shí)話了吧。”</br> 小蘿卜沒有回答,反而問她:“令尊為什么會知道外面的事情?”</br> “因?yàn)槲业亲彘L啊。”穆敏道,“按照族規(guī),族長三年里至少要出去呆一個月,以了解外面的世情。但是外面是怎樣的,他不可以和任何人說。”</br> “為什么?”</br> “怕有族人生出動搖之心。其實(shí)祖宗規(guī)矩,本來規(guī)定想離開的人可以離開。只是后來出了叛徒,險些引來滅族之禍,這條規(guī)矩就廢止了。”</br> “原來如此。”小蘿卜點(diǎn)點(diǎn)頭。</br> 那穆梓知道他爹就不奇怪了,普天之下,沒聽過戰(zhàn)神秦放的人怕是不多。</br>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br> “我領(lǐng)軍作戰(zhàn)的時候被人圍住,本欲突圍,卻突然被邪風(fēng)帶到這里。”</br> “原來你真是老天爺安排來的啊。”穆敏笑道。</br> “算是吧。”</br> 不知道為什么,說到這里兩人都有些繼續(xù)不下去。</br> 好在穆梓趕回來,所以也沒有那么尷尬。</br> “爹,”穆敏問,“您去哪里了?怎么來去匆匆的。”</br> “懷長老突發(fā)急癥,需要一味藥引,要去玉龍山上找。”穆梓道。</br> “懷長老?”穆敏臉上露出焦急之色,“什么急癥?玉龍山懸崖峭壁,您上去也危險啊。”</br> “我也說不準(zhǔn),族里的大夫都在那里。你不用管,我肯定能安然回來。如果一月之后我還沒回來,你也照計(jì)劃送他走。”穆梓看著小蘿卜道。</br> “爹,我陪您去玉龍山!”</br> 沒什么人比爹更重要,秦昭也不行。</br> “你的身手不行,去了也是拖累我。”穆梓無情地道,“我去過不止一次,不用杞人憂天,而且我也帶人去,有照應(yīng)。”</br> 聽他這么說,穆敏總算心里稍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