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成玩意?”小蘿卜臉上露出玩味的笑意。</br> 他這一生有很多身份,兒子、弟弟、少公子、少將軍……唯獨沒有“玩意”這個身份。</br> 若是在邊城甚至中原說,他秦昭成為誰的玩意,恐怕就是空前的爆炸消息。</br> “嗯。”杜明秀點點頭,“我知道這樣說很難聽,但是我不這么說,恐怕秦公子不知道自己的處境。不知道敏敏有沒有告訴你,她是一定要做族長的,所以是絕不可能嫁給外面的人的.”</br> 小蘿卜慢吞吞地道:“一定要做族長?我之前還以為你也可以做族長。”</br> 杜明秀臉上有驕傲的神色閃過——他的意思是,覺得自己更適合做族長吧。</br> 只是不知道,他是故意哄自己開心還是真的這么想。</br> 眼前的這個男人,即使落到這種境地也臨危不懼,城府深得可怕,她要徐徐圖之。</br> 想到這里,她溫婉一笑:“我們族對于族長,雖然有祖訓要禪讓,但是近幾次更迭都是穆姓人,敏敏從小也是被當成族長培養的。我們兩家是親戚,我只有支持她的,怎么會搶她的位置?”m.</br> 從前她很想,但是現在看到秦昭就沒那么想了。</br> 因為做族長還需要經過很多努力,但是眼下搶秦昭,可能更容易一些。</br> 畢竟穆敏比她,認秦昭也沒有早幾天。</br> 她向來自認為是族里這輩最優秀的女子,耽誤到這個年紀沒有成親,也是希望能在一眾追求者中挑出最優秀的,至少要蓋過穆敏挑選的人。</br> 毫無疑問,秦昭是遠遠優于族里任何其他男人的。</br> 她年紀大了,不想再等,所以她迫不及待地出手。</br> 小蘿卜又緩緩問道:“族長絕不可能嫁給外人,這也是你們的祖訓?”</br> 杜明秀想了想,“倒是沒有這條規矩,但是約定俗成是這樣的。”</br> 她心思縝密,所以不肯輕易撒謊。</br> 因為像秦昭這樣的男人,一旦判定她是一個不值得信賴的人,那她和他之間就沒有以后了。</br> 杜明秀審時度勢的本事也是一流的。</br> 小蘿卜點點頭:“那就好。”</br> 杜明秀面上的笑意有些勉強了,“秦公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br> “沒什么意思。”小蘿卜淡淡道,“我并不是一個愿意挑戰規矩的人。沒有這樣的規矩最好不過。”</br> “秦公子的意思是,已經對敏敏她……”</br> 小蘿卜沒有說話。</br> 杜明秀穩住自己的心緒,身側的雙手指尖卻在微微顫抖而不自知。</br> “秦公子對我舅舅,也就是我們的族長,敏敏的父親恐怕不了解。舅舅性格強勢,武功高強,而且深愛敏敏。雖說敏敏克死了我舅母,但是舅母生前要舅舅發誓善待敏敏,舅舅便把她當成活下去的指望……”</br> 克死了生母?</br> 這種說法何其可笑?</br> 穆敏出生就失去了母親,本身是一件多么令人遺憾同情的事情,到了眼前這個女人嘴里,就成了克死生母,成為了她的原罪。</br> 小蘿卜心中涌起憐惜。</br> 如果穆敏在自己娘親那里,肯定也會被她真心疼愛的。</br> 杜明秀是故意提起克母這件事情,因為她覺得看秦昭氣質就知道她出身非富即貴,富貴人家對于刑克這些是極為介意的。</br> 她不知道,小蘿卜最討厭這些。</br> 蘇清歡常說,生而為人,已經很艱難,又何苦給別人套上枷鎖?</br> “舅舅若是知道她心悅你,為了讓她死心,恐怕容不下你。而且還有一樁,你若是尋常人也就罷了,可是秦公子一看就是富貴出身,如果將來想要對谷里不利,恐怕后果嚴重。所以舅舅更不可能放過你。如果你想安然無恙,一定聽我一句勸,藏住鋒芒。”</br> 她可是發自肺腑的建議,多么誠懇。</br> 就算夾帶私心不想讓穆敏覺得非他不可,但是出發點確確實實是希望他能夠活下來。</br> “明天記得來找我。”杜明秀道,“如果我出去碰見了敏敏,就說是來跟她道歉的,秦公子記得和我口風一致。”</br> 說完這些,她向小蘿卜屈膝行禮,又說了一句“公子為性命計,一定聽我一言。”</br> 小蘿卜看著她離開的身影,臉上浮起冷笑。</br> 這樣的段數,在他面前還不夠看。</br> 他是被蔣嫣然帶大的,從小就被她灌輸女子各種爭寵的手段,因為后者擔心他將來耽于女色,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間。</br> 蘇清歡的仁慈善良對他造成的影響,是蔣嫣然最擔心的。</br> 所以姐姐給他的,是截然相反的影響。</br> 一會兒穆敏回來,手里拿著個鴨蛋,已經看不出離開時候的黯然。</br> 她興高采烈地舉著鴨蛋對小蘿卜道:“秦昭,你看我在河邊撿到了這個。這么大,一定是雙黃蛋呢!”</br> 小蘿卜笑了:“撿個鴨蛋這么高興?”</br> “當然高興了。”穆敏得意道,“我們祖宗啊,就是最初來這谷里隱居的,也是第一任族長和夫人,當初被人圍在蘆葦蕩里,幾日在水里用葦管呼吸,體力不支時候在河底淤泥里發現了鴨蛋,生吃補充體力……所以這不僅是鴨蛋,也是好運氣。”</br> 小蘿卜點頭道:“原來如此,那確實可喜可賀。”</br> 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模樣,穆敏忽然又覺得自己有些可笑。</br> 可是認輸是不可能認輸的,她昂著頭道:“就是好事。”</br> “是好事。”小蘿卜附和,不動聲色道,“那祖宗,也是姓穆嗎?”</br> “是啊,第一任族長是我們穆家的祖宗。不過這也不重要,既然一起來到這里,大家都是一家人。”穆敏道,手里把玩著鴨蛋,有些不敢看小蘿卜的眼睛,唯恐那些隱藏著的感情會露出蛛絲馬跡,為他知悉。</br> “一家人?包括杜明秀嗎?”小蘿卜打趣地道。</br> 穆敏:“……勉強也算。誰家沒有幾個不肖子孫?”</br> 小蘿卜露出笑意:“說得對。”</br> 穆敏忽而警惕:“好好的你提她做什么?掃興!”</br> “她剛剛來過。”小蘿卜如實地道。</br> “她來干什么?”穆敏眼睛瞪得溜圓,“是不是來挑撥離間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