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也是她之后幾十年和小蘿卜相處中一直銘記于心并且不斷踐行,獲益匪淺的。</br> “雖然我知道她是什么人,但是著對于你的境遇來說,什么都沒有改變,所以不要高興地太早。”小蘿卜冷靜殘酷地指出現(xiàn)實。</br> 穆敏:“……秦昭你這個人,太討厭,讓我多高興一會兒不行嗎!”</br> “你進步很多。”小蘿卜又道,“她很生氣。”</br> “真的?”穆敏眼睛亮了。</br> “半真半假。”小蘿卜老老實實地道。</br> “這話怎么說?”穆敏看著他,嘴翹得快要能掛油壺了。</br> “一半真的,你確實進步了,但是還有很大空間;一半假的,希望你能多高興一會兒。”</br> 這家伙,竟然把她的話原封不動地還回來了。</br> 穆敏卻被他逗笑,道:“秦昭你真是油嘴滑舌。”</br> 小蘿卜正色道:“邊城人人皆知,秦昭老成持重,沉默寡言。”</br> 穆敏“噗”地一聲笑出來,好像第一次沒有因為杜明秀生氣很長時間。</br> “下次你還給我打氣,我早晚能把杜明秀氣死。”穆敏想起剛才的情形,得意洋洋地道。</br> “不要去招惹小人。”</br> “我知道,而且還是親戚。你知道我不和別人,甚至我爹說她壞話,一方面是因為知道他們都不會相信;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杜明秀一直以來都像癩蛤蟆一樣,不咬人但是專門膈應(yīng)人,我要是對付她,好像顯得我多么小雞肚腸似的。”</br> “所以你也有錯,你在縱容她。”</br> 穆敏抬頭看他:“如果是你,你會怎么辦?”</br> “不能一勞永逸永除禍患的話,那就冒頭一次打一次,絕不姑息。”小蘿卜斬釘截鐵地道。</br> 穆敏突然升騰起熊熊的戰(zhàn)斗力,“好,我也學(xué)你,冒頭一次打一次!”</br> 她又和小蘿卜說了許多關(guān)于杜明秀的話,也承認后者在許多方面的優(yōu)秀。</br> “心不正,其他的再多優(yōu)點都沒用。”小蘿卜如是說。</br> 看著他冷冷的眼神,穆敏神清氣爽,終于有人和她統(tǒng)一戰(zhàn)線了!</br> 但是她還是不放心地叮囑道:“秦昭,你只要配合我拒婚就行。至于你喜歡誰,山谷里哪個人,我都不干涉。但是一定不能是一個人,你明白吧。”</br> 小蘿卜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逾矩。”</br> 穆敏笑嘻嘻地道:“哪怕對方很丑很丑?”</br> “她不丑,我見過她畫像。”</br> 穆敏的笑容一下僵在臉上。</br> 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秦昭,你說什么?你的意思是,你已經(jīng)定親了?”</br> 小蘿卜坦然道:“是,我爹已為我定下親事。”</br> 穆敏覺得頭頂仿佛有驚雷炸開,心里仿佛用利箭穿過,雖然她一點兒也不明白,為什么她反應(yīng)會這么強烈。</br> “那你見過她?”</br> “沒有。我爹自己為我定下的,他不會害我。我娘曾經(jīng)很忐忑,擔(dān)心我不喜歡,但是我回信安撫她,答應(yīng)了婚事。”</br> 這件事情,他原本沒打算說。</br> 因為這是他自己的私事,不想和萍水相逢的人多說。</br> 可是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個瞬間,就是想告訴她這件事情,或者說,他也在告訴自己。</br> 說出這話,他沒有自己想象那般輕松,心里有一種沉重酸澀的滋味。</br> 原來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jīng)動了情么?</br> 小蘿卜從來不缺乏直面自己內(nèi)心的勇氣,所以他想到這里也沒有回避,只是嚴肅地告訴自己,一生只能對一人負責(zé)。</br> 明錦什么都沒做錯,甚至她現(xiàn)在還忍受著自己失蹤帶來的重重壓力,或許夜不能眠,以淚洗面……</br> 那也是一個聰明敏感而乖巧的女孩子,不應(yīng)被背叛。</br> “哦。”穆敏過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舌頭,擠出來一個很難看的笑容,“那是我杞人憂天了。如此甚好,我就不怕我那個好表姐搶走你了,哈哈哈哈哈……”</br> 她趴在枕頭笑,笑著笑著,有淚水滴落下來。</br> 小蘿卜不知道什么時候出去了,屋里只剩下穆敏一個人。</br> 穆敏自我鄙夷:哭什么?人家有未婚妻,你哭什么啊!</br> 明明只是剛認識不久的陌生人,你裝什么情深一片啊!</br> 說出去讓人笑掉大牙,你們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呢!</br> 可是理智是理智,她還是很難過。</br> 她不曾擁有過,卻感受到了失去的痛苦。</br> 穆敏蔫了兩日,穆三叔問的時候,她就說被石頭劃傷,不能動彈。</br> 她其實腦海中有一個念頭——趕緊送走小蘿卜,讓他回去和他的家人以及……未婚妻團聚;可是心里又有一個小人在殊死抵抗——如果他走了,那以后就再也見不到了。</br> 他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她在這里肩負著族人的重任,而他在外面位高權(quán)重。</br> 她不能用全族人的未來開玩笑,他也不會放棄他的夢想留下,所以她不能去找他,而他也不能留在這里。</br> 離開意味著永別,再也不見。</br> 她有些舍不得。</br>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br> 或許是第一眼見到他時的驚艷,或許是之后他以命相護的堅決,或許是他殺敵時候英勇無敵的身影,或許是他來了山谷之后細心幫助的點滴,或許是他耐心教她如何懟杜明秀時候的諄諄善誘……</br> 總之這個男人,在她心里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難以洗掉。</br> 不到一個月的相識相處,難道真的要用一生來銘記和努力遺忘?</br> 從來不知道愁苦滋味的穆敏,這次算是嘗到了情竇初開卻愛而不得的苦楚。</br> 小蘿卜表現(xiàn)出來的卻很平靜,和從前一樣對她,并沒有什么異常。</br> 看到他這樣,穆敏反而更難受。</br> ——原來真的只是她一廂情愿啊。</br> 她到底為什么要任性離家出走?然后就遇到了這個讓她第一次知道寢食難安是什么滋味的冤家。</br> 可是不出去就遇不到他,她好像也不太愿意啊。</br> 穆三叔一直密切關(guān)注兩人的進展,所以雖然心粗,他還是看出來穆敏的變化。</br> 可是他問,穆敏又不說,把他急的嘴角都起了燎泡,決定上山一趟,去告訴大哥這個消息。</br> 畢竟也涉及穆敏的終身大事,還是要當(dāng)父親的來決定。</br> 這般想著,穆三叔這日一大早就背著干糧出門了,他得爬到晚上才能到山頂,然后在山上休息一晚,和穆梓一起回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