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外面巡邏，撿了一個男人回來。”</br> “是挺好的人。”</br> “我們在議親了。”</br> 穆敏所到之處，是一波又一波的驚嘆聲。</br> 小蘿卜最多沖人微微點頭，并不說話。</br> 他有一種自己是貓貓狗狗被穆敏牽出來遛的感覺。</br> 對于陌生人，他向來話少，卻會無聲打量。</br> 穆敏帶他轉了一圈，如愿以償地把她有了喜歡的人這個消息散布了出去，回去后也心情大好。</br> “秦昭，你把褲子脫了。”</br> 小蘿卜沒動，慢吞吞地道：“你們這里是白天洞房嗎？”</br> 穆敏愣了一下，隨即氣紅了臉，拿起枕頭向他砸過去：“洞房你個大頭鬼！想占我便宜是不是？”</br> 小蘿卜道：“是你到處宣揚我們好事將近，回來又讓我脫褲子的。我還能怎么理解？”</br> 穆敏：“……好心當成驢肝肺！我是要看看你腿上的傷口有沒有崩開！”</br> 小蘿卜褪下了褲子，從容在床上躺著，任由她檢查。</br> “果然有些崩開了。”穆敏搖著頭自言自語地道，“不應該帶你走那么多路。”</br> “其實也沒走多遠，這山谷很大。”</br> 穆敏不懷好意地看著他道：“你觀察得倒仔細，是不是想要趁機逃跑？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出口機關重重，是我們這里的禁地，能夠打開機關的，不超過五個人。你長得這么好，我是不舍得讓你死在機關陣中的。”</br> “你的先祖部下的機關？”</br> “是，路珩你聽說過嗎？就是他。”</br> “確實是位傳奇工匠。”</br> 穆敏得意道：“算你有見識，所以不要想著偷跑。”</br> “我盡量不想。”</br> 穆敏：“……想也沒用。你也別存害人的想法，我爹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就是我們的族人，都沒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奸犯科。你要是作惡，肯定下場很慘。”</br> “我從不做惡。”</br> 穆敏撇撇嘴，壞人從來不會覺得自己是壞人。</br> 她耐心給小蘿卜重新包扎好傷口，然后又開始惆悵起來：“不知道剛才轉這一圈有多大用處，我三叔會不會告訴我爹？我爹能回來嗎？”</br> 小蘿卜道：“我有點餓了。”</br> “你可真是飯桶。”</br> 穆敏罵了一句，認命地站起來道：“我去看看廚房里有什么，湊合著做點。秦昭我告訴你，我們這里可不講什么‘君子遠庖廚’，男人也要幫忙做飯的。收起你在外面的大爺做派……”</br> “我會做飯。”</br> “啊？”穆敏驚訝，隨即有些狐疑地看著他，“你別騙人。我們雖然避世，但是不是對外面一無所知……”</br> “如果撒謊的話，一定要撒一個讓別人很難拆穿，至少短期內很難拆穿的謊。”小蘿卜道，“像這種撒謊立刻就能被戳穿的，還是不要，有損自己信譽。”</br> “我怎么覺得你意有所指？”穆敏瞇起眼睛，已經不再糾結他是不是會做飯的問題了。</br> “如果我是你，只會把我帶出去走一圈，告訴他們我救了你性命，多一個字都不會說。你這般高調張揚，其實在那些人眼里，也不過是你又和令尊鬧了矛盾而已，別人還是當你小孩子脾氣，絲毫解決不了婚事的困擾。”</br> 他說得好像很有道理，穆敏覺得有些挫敗，然而卻礙于自尊不想承認。</br> “走，去做飯。看你到底撒謊沒有！”</br> 小蘿卜慢慢隨她挪到了廚房。</br> “你會做什么？”穆敏問。</br> “有什么做什么。”小蘿卜看著廚房里的食材——木盆里有一尾鯉魚游來游去，架子上掛著火腿和風干兔子，灶臺后面放著兩把綠油油的青菜并一塊白嫩的豆腐。</br> 小蘿卜做了火腿燜飯，炒了青菜燉了魚，把魚頭熬了湯，動作雖然不是很熟練，但是十分從容，對于各種程序也了然于心的模樣，看得穆敏一愣一愣的。</br> “秦昭，你到底是哪里人？你到底是將軍還是廚子？”</br> “我只是愛好美食而已。”小蘿卜夾了一塊火腿送到嘴里，贊道，“這火腿做得極好。”</br> “我爹做的。”穆敏道，“我娘喜歡吃火腿，我爹就到處找人學，研究這個。只可惜，我娘統共也沒吃幾次。”</br> 不過她也只是短暫黯然，又開始興致勃勃地品嘗起魚湯來。</br> “你手藝真不錯，誰教你的？”</br> “沒人教我，只是我娘喜歡下廚，耳濡目染就學了些皮毛。”</br> “那你真的有天賦。”</br> “大概吧。”</br> 穆敏道：“我做飯也很好吃，下一頓我來做。”</br> “好。”</br> “我現在開始覺得，書上說得也不都對。至少說外面的人信奉‘君子遠庖廚’就是不對的。”</br> “凡事都有例外，不可一概而論。”</br> 穆敏嘆了口氣：“秦昭，你不要總這么老氣橫秋。”</br> 小蘿卜便不說話。</br> 穆敏煮了花茶，兩人坐在院中梧桐樹下的石椅上品茶。</br> “其實你說得有道理。”穆敏抿了一口茶后道，“我剛才帶你出去，操之過急了。你說得都對，能不能幫我想想，有什么辦法解決這件事情？我所求不多，只希望我爹不要強迫我。我……我其實最怕的是，我成親之后我爹失去了活著的目標……”</br> 穆敏低下頭，不想讓小蘿卜看到她眼中的悲傷。</br> “我知道我是累贅，我也知道生死其實都沒有那么重要，可能讓我爹去陪我娘對他來說更好。可是我舍不得，我是不是太自私了？”</br> 不待小蘿卜說話，她又自言自語道：“是挺自私的，可是我想要他陪著我，哪怕只是一個月從山上下來住一天。”</br> 至少她心里還有指望，知道這世上她不是孤零零一個人。</br> “如果選個知根知底的人，他可能真的放心地去了。所以即使從這個角度說，秦昭你也是合適的。我看得出來你很聰明，能不能幫我想個辦法？成婚與否其實都沒那么重要了，我想留住我爹，長長久久的。”</br> “我娘說，她和父親都只能陪我們半程，剩下的路靠自己。所以第一，我勸你對婚姻大事慎重一些，找一個靠譜的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