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景卻道：“雖然咱們靠自己硬啃未必啃不下這塊硬骨頭，但是損失怕是不會小。地虎軍都是將軍與我們的心血，怎么舍得這般揮霍？”</br> “那你說怎么辦？皇上就是不肯發兵，咱們難不成還能……唉！”劉均凌沮喪地道。</br> “我想想辦法。”杜景咬牙道。</br> “你有辦法？”劉均凌激動了，看著他猶猶豫豫的樣子，急切地道，“你有辦法倒是說啊！”</br> “我……我在想，總有解決的辦法。”</br> “等于沒說。”劉均凌失望，“我只希望那一日早點來到……”</br> 杜景捂住他的嘴，眉頭緊蹙，寫滿了不贊同。</br> 蘇清歡帶著白蘇、白芷在花園里侍弄花草并收集玫瑰花瓣。</br> “姑娘，您要用花瓣做薔薇水嗎？”白芷歪著頭問道，“您上次給奴婢的，奴婢都沒舍得用。”</br> “不用舍不得，反正你有的是力氣，要做的時候我只管派你來干活。”蘇清歡笑嘻嘻地道。</br> “這可是姑娘說的，我今晚回去洗澡就倒半瓶！”</br> 白蘇道：“你這小蹄子，這是給姑娘下套呢！”</br> “穆嬤嬤最喜歡吃玫瑰餅。”蘇清歡抓了一把嬌嫩鮮艷的花瓣，悵然若失地道。</br> 有兩件事情可以討穆嬤嬤歡心，第一件是偷偷喊她“師娘”，她臉紅著糾正自己，眼底卻是藏不住的嬌羞和高興；第二件就是吃自己做的玫瑰餅。</br> 小時候不懂事，總喜歡用稱謂哄她高興；但是現在想想，是不是也無意中給了她希冀，讓她在這段無望的感情里投入更多，沉淪更深？</br> 說話間，世子跑了進來。</br> “你們看我帶誰來了？”他十分高興地道。</br> “誰？”蘇清歡往他身后看看，空無一人，不由探身往門后看，“藏得這么嚴實……”</br> 世子得意地道：“您看錯地方了。”</br> 說完，他吹了聲口哨，碩大的鳥不知從哪里出來，揮展著巨大的翅膀，徑直向蘇清歡飛來。</br> “阿嬌？”蘇清歡驚喜地喊了一聲。</br> 阿嬌在她身邊徘徊數圈，最后還是白蘇道：“姑娘，阿嬌莫不是想停在您身上吧。”</br> “是嗎？”蘇清歡試探著把手臂微微伸出，“哎呦，阿嬌，你怎么肥得像頭豬……”</br> 阿嬌似乎聽懂了她的話，忽然用長喙啄了一下她。</br> 眾人大驚，蘇清歡卻只覺得頭皮微癢了下，有兩綹頭發被它啄亂了。</br> “壞東西。”她笑罵一句，“一點兒都不吃虧。”</br> 眾人這才松了口氣。</br> 蘇清歡笑著伸手摸摸她的羽毛：“阿嬌是神鷹，這點分寸還是有的。”</br> 阿嬌的頭高高揚起，睥睨眾人。</br> “阿嬌是來送信的，信我已經看過，衛夫人已經有了身孕。”世子道。</br> “真的呀！”蘇清歡異常驚喜。</br> 宋霆真真厲害。</br> “這封信是衛夫人給您的。”世子從袖中掏出一封信來遞給蘇清歡。</br> 阿嬌撲撲翅膀，飛到了旁邊的樹上。</br> 蘇清歡笑道：“看，阿嬌多懂事。”</br> 她伸手接過信撕開，一目十行地看完。</br> 原來，衛夫人懷孕后，有些惡心嘔吐這些常見的癥狀，大夫都說是尋常，宋霆卻不放心，非要她給蘇清歡寫信，順便問保胎之法。</br> 蘇清歡能體會宋霆年過四十初為人父的忐忑和激動，道：“我這就回去寫信。阿嬌，走，到我院中，給你肉干吃。”</br> 她寫了厚厚一封信，想想就補充些，事無巨細，把懷孕注意事項都列了出來。</br> 寫完后，阿嬌也吃完肉干，帶著信離開。</br> 世子見她盯著天空中漸漸遠去的小黑點，笑道：“等回頭阿嬌生蛋孵化出小鷹，咱們跟宋大將軍要一只來。”</br> “遼東才是它們的家……”</br> 蘇清歡剛說完一句，就有丫鬟匆匆進來道：“世子，安遠將軍來了，想要求見你。”</br> 世子一聽是杜景，道：“把人請到書房中，我立刻就去。”</br> 陸棄的左膀右臂，自然和侯府也往來密切，蘇清歡沒有放在心上，去廚房準備做玫瑰餅。</br> 她正在和面，滿手都是白面，世子親自跑來，低聲道：“娘，您跟我來，杜景有事情稟告。如果方便您就答應，如果有任何遲疑，一定要拒絕。”</br> 蘇清歡擦擦手，笑道：“什么事情這么嚴肅？走。”</br> 她的心情卻并沒有像面上這般輕松，若是尋常小事，世子不會說這樣的話。難道是陸棄……蘇清歡不敢胡亂猜測。</br> “夫人。”杜景見蘇清歡進門，拱手行禮，視線微垂。</br> “杜將軍。”蘇清歡微微屈膝回禮，“聽說你有事找我？”</br> “今日來，確實是有事相求，出于公事，也出于私心。”</br> 見他面色坦蕩，也沒有焦急之色，蘇清歡略放下心來——倘使是陸棄有什么十萬火急的意外發生，他此刻斷然不會如此從容。</br> “你是大將軍左膀右臂，他視你為兄弟，我亦視你為一家人。不說公事，便是私事，你也只管說來，我能幫一定幫。”她爽朗的笑道。</br> 杜景道：“來找您，是我自己的主意，大將軍并不知道……”</br> 聽他說完長長的一席話，蘇清歡緘默片刻。</br> 杜景道：“出征在即，原本我們已經死心；但是突然有這樣的一個機會，便想著跟夫人商量下，看能否有轉機。”</br> 世子道：“娘，您量力而為，千萬不要勉強。”</br> 蘇清歡笑著摸摸他的頭：“錦奴，對你表舅之事，我不能盡力而為，只能全力以赴。”</br> 杜景聽到她的話，垂下了視線。</br> 他知道，她對大將軍用情至深，一定不會拒絕自己；愿望達成，他該高興，只是心中不知道為什么，隱隱失落和欽羨。</br> “杜將軍，這原本就是公事，不過順便全了你和裴璟的情意，你不必有負擔。而且當初，沒有你和裴璟，白蘇、白芷也不能到我身邊，這份人情，也該還。更何況，這次我還是為了大將軍。你去幫我安排，我在這里隨時等你來接我。”</br> 杜景鄭重行禮：“我替地虎軍所有兄弟，謝過夫人。”</br> “我們本就是一家人。還有，這件事情先瞞著大將軍，事后他若是責難，我來解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