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對小可感激不盡,此刻看著他都是身高兩米高,光芒萬丈。</br> 狗仗人勢的感覺真好。</br> 呸呸呸,她才不是狗。</br> 小可大搖大擺地進來,在姜月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一拍小幾:“把你們店里最好的都給我拿上來。”</br> 小二忙不迭地去了。</br> 他和店里其他伙計一起搬了張八仙桌過來,然后殷勤地把店里各種貴重的綢緞都一股腦地搬過來,點頭哈腰地請小可看。</br> 他現在也不敢再對姜月無禮,因為他多少看出來,小可和姜月是熟悉的,可能要給他出氣。</br> 小可用手指悄悄桌面,瞥了姜月一眼:“愣著干什么?”</br> 姜月站起身來要伸手去解綁著的綢緞。</br> “我讓你動了嗎?”小可斜眼看她,“老實坐著。看上哪個,點!讓他們送到你手邊。”</br> 姜月心里暗道:這姚將軍真是作威作福的好手,不去做壓街的地頭蛇,真是屈才了啊。</br> 當然這種念頭轉瞬即逝,她唾棄自己——人家是幫你說話,你這么想太不厚道了。</br> 小二也不敢反駁,陪笑恭恭敬敬的道:“這位姑娘,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小的瞎了狗眼,沒認出真佛。您說,您看上什么只管說,小的伺候著。”</br> 小可冷哼一聲。</br> 姜月心里肯定是暗爽的,但是并不至于眼皮子淺的要跟個小二一般見識。</br> 她淡淡道:“你只需記得,你們是老字號,做得長久生意,以貌取人,即使九成九都對,也總有一回兒讓你走了眼,丟了臉。我確實是鄉下來的,可是皇上還有幾門窮親戚呢。”</br> “說的對,姑娘說的對。”小二賠笑道,假裝打了自己一個輕輕的耳光,“都是小的瞎了狗眼。”</br> “算了。”姜月道,伸出纖細瑩白的手指,“你把那匹鴉青色的拿來我看看。你介紹一下,我小地方來的,確實沒見識過什么好東西。”</br> “姑娘過謙了。”小二捧著那布料上前遞給她,口若懸河地開始介紹起來。</br> 小可以手支頤,懶懶地靠在小幾上,另一只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br> 姜月:“……”</br> 這茶水是原本小二打算招待貴客的,但是那客人并沒動;她自己和小二唇槍舌劍一番后覺得渴了,坐下來就喝了一口。</br> 不過她不打算說了,免得小可尷尬。</br> 可是小可放下杯子的時候發現了杯邊竟然有一個紅色的唇印……</br> 然而他也并沒有聲張,淡定地把有唇印那邊朝向自己,不動聲色地抬起袖子抹了抹嘴巴——百合香氣,大臉竟然還用口脂,倒是沒看出來。</br> “姑娘,您覺得如何?”</br> 小二的話打斷了姜月的遐思,她其實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只覺得臉熱熱的。</br> 剛才那種情形,即使知道雙方都不是故意的,她還是覺得羞澀啊。</br> 她故作鎮定道:“尚可。你再挑幾匹類似顏色的給我挑一挑。你也別嫌我麻煩,我是給家中長輩買的,買到合心的,不會短了你的賞銀。窮家富路,出門在外,規矩我還懂。”</br> 小二連聲道不敢,被臊得臉紅一塊白一塊。</br> 小可心道,大臉可真不是善茬。</br> 雖然沒明著打臉,這綿里藏針的本事,也把人臊得無地自容了啊。</br> 以后不能輕易得罪她,這女人,不好惹。</br> 做個朋友不錯,得意時不上頭,留有分寸,還不吃虧,暗地里幫忙懟死敵人。</br> 小可覺得看姜月有點順眼了。</br> 他對姜月的維護,純屬閑得無聊,拔刀相助。</br> 好歹總是他認識的人,就是他認識的阿貓阿狗,都不能被別的貓狗欺負。</br> 這種護犢子精神,他深受阿嫵影響。</br> 姜月挑選得很仔細,又不卑不亢,告訴小二她的預算是五十兩銀子,買兩身衣服的料子,讓小二根據價格給她介紹……</br> 他們聊得倒是火熱,小二現在伺候得也殷勤,小可便覺得無聊,想站起身來離開。</br> “你們好好伺候,要是伺候不好,就是打我的臉。我……”</br> 話音未落,一個他不想看到的人出現在視野之內。</br> 是裴璟。</br> 裴璟手里還提著個鳥籠,里面養著一只八哥,一看就是從花鳥魚市那邊剛吹牛回來,路過這里。</br> 杜景幫他說話,皇上也感念當初他陰差陽錯幫了不少忙,所以封了他一個閑職,領一份微薄的俸祿養家糊口。</br> 小可雖然不認他,但是骨子里還是深受孝道影響,每個月也補貼他一百兩銀子。</br> 但是這銀子肯定是管家去送,他是斷然不肯露面的。</br> 只是裴璟這把年紀,實在無可依靠,在小可面前便喜歡擺擺當爹的譜兒,這讓小可很不爽,只是礙于面子沒有撕破臉罷了。</br> 裴璟看著小可皺眉道:“你不去皇上那里好好伺候,來這里陪個女人逛街?”</br> 小可沒有說話。</br> 別看他大大咧咧,看似一點火就著,實際上他是最沉的住氣的性格。</br> 當街頂撞生父,被御史參一本,他的前程都會很受影響。</br> 孰輕孰重,他分得清。</br> 他骨子里孝順,但是對裴璟又有一種近乎冷漠的無視——你只管大言不慚,搭理你算我輸。</br> 裴璟卻以為他示弱,又上下打量了姜月一番,口吻嫌棄:“這是哪里來的不三不四的女人?”</br> 這容貌,也太平庸了些。</br> 小可有點不樂意了,他們父子的恩怨糾葛,怎么能連累別人?</br> 他可以不欣賞大臉,但是大臉也是女人,也不應該被當街嘲笑。</br> 想到這里他下意識地就開口:“話不能……”</br> 姜月打斷他的話,搶著道:“這是哪來的不三不四的老頭,對別人指手畫腳?”</br> 她很聰明,所以隱約猜出這是小可的長輩,也猜出他們不和。</br> 就看小可坐得穩如泰山,根本沒有挪動屁股的意思她就猜出來了。</br> 裴璟被激怒,“便是教坊司的女子,也不會如此沒有教養。”</br> “那這位老先生,”姜月不慌不忙地道,“請問什么叫有教養?當街辱罵我一個官宦之后就算有教養?我請問你的不三不四,從何得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