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敏道：“只要有您這句‘萬事無憂’，我就吃了定心丸。大恩不言謝，我回來再給您磕頭，秦昭還在等我，我先回去出發了。”</br> 她是雷厲風行的性子，說完這話行了福禮就往外走。</br> “丫頭?！秉S一手喊住她。</br> “嗯？”穆敏站在照壁處回頭，身后花團錦簇的照壁成為她的陪襯，襯得她人比花嬌。</br> 她的眼睛黑亮而水潤，像漩渦一樣引人沉溺其中。</br> “丫頭，自己注意安全。別忘了，我……你還有你爹?！?lt;/br> 穆敏展開笑顏：“我知道。您老人家好好保重，我很快就回來，無聊就去找鬼手張對著吹牛玩。別欺負秦昭，如果他有什么難處，您能幫就幫一把，畢竟……他是我男人。您不看僧面看佛面。”</br> “走走走，”黃一手擺擺手笑罵道，“不知羞的臭丫頭。”</br> 穆敏吐吐舌頭轉身走了，身姿輕快，俏麗明媚。</br> 真是一個讓人疼的丫頭，黃一手心中喟嘆一聲，仰頭看著藍天上稀疏的幾朵白云，卻又覺得被陽光刺得淚都快留下來了，低頭喃喃的道：“如花美眷，似水流年?！?lt;/br> 然而終究，他的一生，無所得。</br> 那就替她守護好她的女兒，來生再見，是不是可以快人一步？</br> 想著想著，黃一手眼角一滴濁淚慢慢流下。</br> 與此同時，北部邊境。</br> 雖然是“臨危受命”，但是小可一點兒都沒有緊張。</br> 表面上看劍拔弩張，兩國局勢緊張，但是連互市都沒有關停，百姓短暫恐慌之后，現在已經進入正常的生活了。</br> “姚將軍，要不要切二斤熟牛肉晚上喝一杯？”手下將領笑嘻嘻地問他。</br> 這里靠近大蒙，買牛肉很方便，而且價格又不貴，所以吃牛肉很快成為軍中流行。</br> 畢竟在中原，這屬于物以稀為貴。</br> 小可瞪了他一眼：“喝什么喝？軍令都忘了？皮子癢了直接告訴我，我給你松松筋骨！”</br> 手下嘿嘿笑，不敢再勸。</br> 小可拿起茶杯灌了一大口茶，啐了一口道：“淡出鳥來了。去，弄點熟牛肉，多多弄醬，不喝酒，吃肉還是行的。”</br> 他感覺自己就是來休假的。</br> 兩軍對峙，但是好像雙方將士都沒有放在心上，甚至隔著不算遙遠的陣地，四目相對的時候還能擺擺手。</br> 也不知道京城那邊怎么樣了，阿嫵又懷孕……小可想起這些就覺得擔心和煩悶。</br> 他尤其不放心阿嫵，對皇上太一根筋了。</br> 可是轉念一想，或許就是因為他太失敗，所以沒有遇到真正相愛的人，所以不明白怎么回事。</br> 畢竟當初對吳如沐，他何止一根筋？只是后來到底揮劍斬情，是一廂情愿太過痛苦，又被深深辜負。</br> 正胡思亂想間，剛才出去的心腹回來，面色緊張：“將軍，外面有人要求見您。”</br> “誰？”小可有些意外，但是并沒有放在心上，還笑罵道，“我還當你給我帶牛肉回來了，結果給我帶個人回來。讓廚房準備了嗎？要煮得爛有一些……”</br> 手下動了動嘴唇想插嘴，面色有點古怪。</br> 小可剛想問他到底是誰來了，就見他身后的營帳簾子被掀開，緩步進來一個帶著帽子、身材矮小的“男人”。</br> 對方帽檐壓得很低，他看不清楚是誰，只隱約覺得走路的姿勢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br> 小可瞇起眼睛看過去，卻在來人抬頭露出臉的時候嚇了一大跳，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像屁股下裝了彈簧一般竄起來道：“我的天，我是不是眼花了？蔣姐姐，您怎么來了？”</br> 這尊大神喲，真是要不起。</br> 蔣嫣然行事，從來都出人預料。</br> 她是盟友的時候令人感到心安，因為她自己就仿佛無望而不利；但是猜不出她立場或者成為她敵人的時候就令人忐忑了。</br> 蔣嫣然摘下帽子，站在那里鳳儀更甚從前，雖然一身粗陋的男裝，卻難掩她一身風華。</br> 她淡淡開口：“我怎么就不能來了？中原不是我娘家了嗎？”</br> 小可陪笑過來，“那誰敢這么說，我就不能放過他。我這不是太驚喜了嘛！姐姐別來無恙，一切都好呀！”</br> 嘴甜是第一要義，尤其對付蔣嫣然這樣面冷心也不見得熱的人，嬉皮笑臉可能是最好的試探。</br> “我是一切都好，可是現在夫人不好，你阿姐也不好?！笔Y嫣然走到交椅上坐下。</br> 小可愣住了，“什么？夫人不好？阿姐不好？您，您開玩笑吧。”</br> “你覺得我可能拿這件事情開玩笑嗎？”</br> 小可看著她嚴肅的面容，心中一沉，連忙問道：“那您告訴我怎么回事，我竟一點兒風聲都沒聽到。”</br> “我收到了將軍的書信。”蔣嫣然從袖中掏出書信遞給小可。</br> 小可忙接過來展開，越看臉色越陰沉。</br> “這不是胡說八道嗎？”他氣得臉紅脖子粗，一掌拍在身邊的紅木小幾上，茶水都被打翻，順著桌沿往下滴答著水。</br> 夫人重病是受到天譴，要用子女心頭血？</br> 他可去他的吧！</br> 小可有種立刻去登州拿劍劈了那“神算子”的沖動。</br> 陸棄給蔣嫣然寫信是要她去救蘇清歡，畢竟她深得蘇清歡的喜歡，后者把一身本事都傳給了她，也因此成為蘇清歡最得意的關門弟子。</br> “還有這個?！?lt;/br> 蔣嫣然又掏出一封信遞給小可。</br> 這封信不知道是誰寫的，但是顯然深知阿嫵的事情。</br> 信中說，阿嫵現在已經知道這件事，情緒很不穩，臥床保胎。</br> “這……”小可咬牙，“阿姐也太難了?！?lt;/br> 不去登州恐怕永遠遺憾，去的話就顧及不到皇上和腹中胎兒，就是這么兩難。</br> 蔣嫣然淡淡道：“我已經去信罵過她了，所以不用擔心她?！?lt;/br> 小可：“……”</br> 他是知道蔣嫣然兇殘的戰斗力的，不禁開始同情阿嫵。但是轉念一想，能讓阿嫵安心養胎，也不是一件壞事，這讓他心里松了口氣。</br> “現在，派人護送我去登州?！笔Y嫣然開口。</br> 小可忍不住探頭往外看，“您，您不會自己溜出來的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