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何群連連點頭:“是,是姑爺回來了。”</br> 何縣令激動地道:“在哪里?快請,快快有請啊!”</br> 陸棄站起身來道:“既然貴府有事,我就先回避了。”</br> 何縣令拱手行禮:“失陪,失陪了。”</br> 陸棄回到他和蘇清歡的住處,就見蘇清歡正和姜月說著什么,于是頓住腳步,往廂房而去。</br> “我不見他!”姜月聲音激動,“我是他什么人,他想見就見?”</br> 蘇清歡笑道:“月兒你有話好好說,人家未必就是為你而來。從前父輩的情誼還在,說不定只是為了當親戚走動。”</br> 她這般說,是害怕姜月心懷希望。</br> 她覺得,牧簡之大概率已經娶妻生子。</br> 因為天下初定之后,不管是京城還是邊城,很多將領士兵都忙著娶妻生子,以享太平。</br> 姜月冷笑:“那哪里敢高攀人家?我們這樣的窮親戚,不敢高攀大將軍。不行,我出去跟他說。”</br> 說話間,提起裙子就往外走。</br> 蘇清歡想了想,囑咐白芷出去看看。</br> 陸棄這才進屋。</br> 蘇清歡若有所思:“鶴鳴,你說牧簡之回來干什么?”</br> 直男陸棄道:“我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的想法?感情的事情別人不能亂說話。”</br> 蘇清歡點點頭,“何縣令肯定想一力促成這樁親事,但是他那般熱切,絲毫沒考慮過姜月。這孩子最要強,不是肯屈居人下的人……”</br> “也不是只有牧簡之一個人好。”陸棄道,“你回頭幫她再找個人便是,我覺得姚小可便不錯。”</br> 蘇清歡:“……”</br> 還可以這樣亂點鴛鴦譜?</br> “鶴鳴,我發現你對月兒還不錯?是不是因為她和小老虎性格相像?”</br> “她比小老虎差了些,但是還是個不錯的孩子。”陸棄道。</br> “何縣令現在沒有大礙,姜月恐怕不會離開霞平縣,咱們還是別亂點鴛鴦譜了。”蘇清歡道,“在你眼里,小老虎就是千好萬好。”</br> “那自然是。”</br> 何府門口。</br> 牧簡之一身戎裝,身姿筆直,帶著凜凜難侵之色,如出鞘的刀劍。</br> 何縣令在何群的攙扶下出來,牧簡之見狀拱手行禮,道:“何大人,軍裝在身不能行大禮,請您見諒。數年未見,簡之心中甚是想念。”</br> 何縣令看著和摯友越來越像的眉眼,心中十分激動,拍著他的肩膀道:“好,好,長高了,也壯實了。你祖父和父親泉下有知,也會為你驕傲的。來,別站在門口,咱們進屋說話。”</br> “外公,”姜月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門口,一身紅衣,靠著門,笑容涼薄,“人家現在是牧將軍,我們該行禮的。”</br> 牧簡之看著少女出水芙蓉般的美麗容顏和眉眼間的英氣,和腦海中那個靈動狡黠又大氣閃亮的女孩形象重合到一處,忍不住道:“月兒,我回來了。”</br> 姜月聽見這話眼眶微熱,然而面色嘲諷,“牧將軍的一聲‘月兒’可不敢當。你還是叫我姜姑娘吧。”</br> 何縣令有些尷尬,牧簡之卻從善如流,拱手道:“姜姑娘,是我失禮了。”</br> “你來干什么?”姜月直截了當地問,“若是退親,那我告訴你,婚事早已不作數;婚書被我燒了,你就不用白費力氣,我姜月可以對天發誓,以后絕不糾纏于你,否則……”</br> “月兒!”牧簡之臉上露出痛色,打斷她的話,“你別說了。當初的事情我有苦衷,你給我個機會解釋。我是回來找你完婚的,不是來退婚的。”</br> 姜月眼中的淚幾乎忍不住,但是她還是微微仰頭把淚意逼退。</br> “機會?解釋的機會?當初你給過我嗎?牧簡之,我姜月從始至終沒有虧待過你,我無愧于心!你當年一句退婚就不見蹤影,現在說回來完婚就完婚,你把我姜月當成什么了?我就是再不濟,就是將來混到乞討,也絕對求不到你牧將軍的府上!”</br> 何縣令卻開口斥責道:“月兒,住口!聽聽你都說了些什么!簡之不是說過當年有苦衷嗎?走,先進府里,咱們慢慢說。”</br> 他心里是高興的,牧簡之既然是上門求親,說明沒忘當年婚約,果然是個值得托付的人。</br> “后來呢?”蘇清歡問白芷。</br> “后來姜姑娘就生氣了,說何大人‘外公愿意嫁就自己嫁吧’,然后就沖回了自己屋里,何縣令把牧將軍迎到書房,兩人正在說話。”白芷一五一十地道。</br> 蘇清歡“撲哧”一聲笑了,“這倒是那個丫頭能說出來的話。”</br> 她扭頭問陸棄:“你覺得這事能成嗎?”</br> “不知道。”陸棄道。</br> 蘇清歡嫌棄地道:“又不是讓你負責,又只有我們,怎么就不能說說了?”</br> “本來就難說。若是何縣令立刻病危,把姜月托付給牧簡之,你說姜月為了讓他放心,能不答應嗎?若是牧簡之現在已經娶妻,想讓姜月做側室,姜月能答應嗎?所以走到哪步說哪一步的話。而且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也就牧簡之自己知道。”</br> 蘇清歡翻了個白眼:“道理是這樣沒錯。可是你這人,一點兒相信都沒有嗎?”</br> 陸棄笑道:“那你既然有,和我說說?”</br> 蘇清歡:“……快自己下棋玩吧。”</br> 雞同鴨講。</br> 一會兒,姜月匆匆進來,在院子里問丫鬟:“將軍在嗎?”</br> 蘇清歡聽見了,便道:“將軍不在,你進來吧。”</br> 說著擺擺手把陸棄攆到內室里。</br> “我外公肯定會覺得破鏡重圓好。”姜月對蘇清歡道,“可是我是完全沒有那樣心思的。”</br> 蘇清歡笑道:“你外公肯定尊重你,不能把你綁到花轎上吧。我只是想問,如果牧簡之什么問題都沒有,沒有娶親,也意識到當年的錯誤,你愿意原諒他嗎?”</br> 姜月動動嘴唇想放狠話,但是到底沒說出來。</br> 蘇清歡心里頓時有數了。</br> 少女懷春時的春閨夢中人,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忘懷的?</br> 不告而別是要鬧一鬧,可是如果能走向未來,姜月恐怕也心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