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笑道:“臉皮是挺厚的。”</br> 但是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何縣令和夫人兩家都人丁單薄,沒什么可以走動的親戚。</br> 他真有個萬一,就算能留下產業,也恐怕姜月一個弱質女流守不住。</br> 別看姜月性子潑辣,在這吃人的社會中真未必能堅強到最后。</br> 陸棄道:“我沒答應他。我只說都是要問你的意思。”</br> 蘇清歡道:“……行吧。反正何縣令應該也能理解。”</br> 陸棄道:“那倒是。”</br> 寵妻這件事情上,兩人還是三觀一致的。</br> 蘇清歡在縣里開了義診,姜月在旁邊幫忙,人山人海。</br> 蘇清歡也不厭煩,不慌不忙,每天看一百個人。</br> 這個量其實不少,又各種病癥都有,有的相當棘手,所以一天下來也十分疲憊了。</br> 姜月比蘇清歡還累,她一直在旁邊站著幫忙,十分麻利。</br> 義診足足進行了十幾日,人才漸漸少了。</br> 陸棄問蘇清歡打算什么時候走,后者笑道:“每日魚蝦肉蟹,我都樂不思蜀了。再待半個月吧,外面也熱,霞平比外面涼快許多。”</br> 陸棄道:“別的倒是沒什么,我就想著小老虎快要生了,要不要回去一趟?”</br> 蘇清歡道:“不用。徐嬤嬤說她胎位很正,又有那么多御醫在,不會有事的。”</br> “可是從前你不是說生孩子很兇險嗎?”</br> 蘇清歡道:“那一般是胎位有問題。”</br> 至于羊水栓塞這種極少概率事件,蘇清歡相信阿嫵不會遇到的。</br> 蘇清歡盤算著道:“還有兩個多月?”</br> “嗯。”陸棄想起這件事情就有些凝重。</br> 京城中,皇上正在大發雷霆,一向克制的他,把茶盞都摔了。</br>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虎牙連聲道,“大姑娘沒事,臣保證,大姑娘一點兒事情都沒有。”</br> 皇上一拳打在桌上,咬著牙道:“盧錫安,盧家,朕一定要誅他們九族!”</br> 阿嫵的膳食之中被人加了催產藥,如果不是皇上派人緊緊盯著,恐怕阿嫵現在就發作了。</br> 雖然把下毒之人抓了個現形,可是皇上想想盧家的險惡用心就覺得怒火中燒。</br> ——他們是讓阿嫵早產,誣陷她懷的不是皇上的孩子。</br> “誅,誅他九族。”虎牙附和道,“但是您別生氣了,氣壞了身體怎么辦?再說傳出去……”</br> “傳出去又如何?難道朕還怕他盧錫安不成?”</br> 看著皇上幾乎想要玉石俱焚的模樣,虎牙一陣害怕,道:“皇上怎么會怕那些宵小?臣是怕大姑娘知道,她脾氣大,萬一生氣動了胎氣怎么辦?您得穩住,您穩住大姑娘才能穩住,肚子里的公主才能安穩啊。”</br> 在他的不懈勸說下,皇上終于冷靜了些許。</br> 虎牙默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br> 阿嫵夜半驚醒,只覺汗濕重衣,身上粘膩,再想起夢境,不覺失了繼續睡的想法。</br> 清婉道:“大姑娘,要喝水嗎?”</br> “沒有,你睡吧。我睡不著,起來走走。”</br> 清婉如何能睡得著?</br> 她起身披上衣服,然后過來伺候阿嫵換衣服。</br> 摸到阿嫵身上滿身汗意,清婉大驚:“大姑娘,您不舒服嗎?”</br> “剛才夢魘嚇到了。”</br> 清婉道:“那奴婢叫人送熱水來給您擦洗一下吧。”</br> 阿嫵搖搖頭:“三更半夜,讓她們睡吧。你扶我出去走走就行。”</br> 剛才的夢太可怕,她想出去被風吹吹緩一緩。</br> “是。”</br> 清婉替她更衣后扶著她出門,然而剛在院子里走了兩圈,院門就被輕輕叩響。</br> 值夜的宮女看了一眼阿嫵后問:“誰呀?”</br> “是我。”皇上的聲音響起。</br> 宮女驚訝,看阿嫵點頭,忙過去開門。</br> 皇上聲音和腳步都很輕:“平身,不用張揚,我來看看大姑娘。”</br> 現在所有的宮女都是將軍府的人,所有皇上也很放心。</br> “哥哥,我在這里。”阿嫵聞言道。</br> 皇上愣了下,隨即快步繞過照壁,過來扶住她的手道:“小老虎是不是不舒服了?”</br> 莫非,那些人還在別處對她下了藥?</br> 阿嫵搖搖頭:“沒有,是我被夢魘住了,所以出來走走。哥哥你怎么來了?快要早朝了吧。”</br> 皇上身上穿著朝服,顯然是做好了上朝的準備。</br> “嗯,上朝之前過來看看你。”皇上道,“手這么涼?出來很久了?”</br> 阿嫵肚子已然很大,看起來有些臃腫。</br> “沒有,我也剛出來。就是做夢夢見……嗯,做噩夢是應該說出來還是應該藏著不告訴別人來著?”阿嫵問。</br> “說出來,說出來噩夢就破了。”皇上道。</br> “哦。我夢見我娘去采藥跌落懸崖了。我明明就站在懸崖邊上,伸手就能拉她一把,可是我不知道為什么,害怕自己掉下去,竟然眼睜睜地看她墜入無邊深淵。哥哥,我怎么能那么壞?我怎么能對我娘見死不救呢?”</br> 皇上笑著拍拍她的手,指節碰到她手腕上的桃木貔貅手串,道:“看來應該在你宮里放一些有助于安神辟邪的東西。”</br> 阿嫵道:“李先生和嬤嬤們都準備好多了。哥哥,你不知道我剛才做的夢多真實,我……”</br> “既然是噩夢就不要想了,”皇上安慰她道,“也別睡了,讓人陪你說會兒話。我先去上朝,等退朝之后再來陪你。”</br> “好。哥哥快去,我沒事,這么多人陪著我,我緩一會兒就好了。”</br> 她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也沒有發現皇上其實是倉皇而逃。</br> 小蘿卜把黃一手對蘇清歡的斷言告訴了皇上,所以皇上也很著急,只是也只是干著急沒辦法,只能等著穆敏從黃一手那里套更多話。</br> 他聽了阿嫵的話,心里是慌亂的,可是知道不能在她面前顯露出來,這才匆匆離去。</br> 他決定寫信給陸棄,讓他多加小心,不讓蘇清歡跋山涉水,遠離危險。</br> 陸棄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正在“對抗”蘇清歡。</br> 蘇清歡義診救了很多貧困百姓,這些人雖然沒有錢,但是病好之后也是真心實意地感謝,給蘇清歡送來了許多東西。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