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情，我當初就不應該聽。”穆敏懊惱道，“不知者不為罪。知道了后，我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等于把自己架到火上烤。”</br> “你慌什么？沒出息。”黃一手道，“這件事情與你何干？蘇清歡自己怎么偷來這么多年的幸福，心里沒數嗎？老天對她已經夠好了。你我都不會有她那般的際遇，我平生所遇之人無數，她也是獨一份。”</br> 穆敏聽得懵懵懂懂，道：“我不懂您說什么。可是秦昭的母親，怎么會跟我沒關系？您就好心幫幫忙，求求您啦！以后您老人家什么時候想喝什么酒，我一定都孝順。”</br> “給我養老呢！”黃一手瞇起眼睛看著她。</br> 穆敏笑道：“那算什么？我答應。”</br> 黃一手得意大笑，灌了一口酒后道：“所以你爹生了你又怎么樣？我這也不跟著撈到好處了？”</br> “對對對，您比我爹厲害多了。”穆敏笑嘻嘻地道。</br> 反正她爹從來也不會跟人論這種長短。</br> 豈料黃一手笑容僵住，深深嘆氣后道：“女大不中留。你爹養你十幾年，到時候還是跟個臭小子跑了。現在更厲害了，連自己親爹都不放在心上了，真真是只小白眼狼。”</br> 穆敏也不生氣，笑道：“我把我爹放在心上，只是不放在嘴上罷了。秦昭不好嗎？”</br> 提起小蘿卜，她嘴角控制不住地翹起，眼神亮晶晶的，宛若星辰。</br> 她從前便不乏選擇機會，出世之后更是“閱男無數”，可是誰也沒有小蘿卜好。</br> “我不說他不好，我單問你，你覺得他哪里好，讓你非他不可？”</br> 穆敏想了想，手在背后交叉，歪著頭道：“他的好處，不足為外人道也。”</br> “我又成了外人？”</br> “我這句話中的外人，是除了我和他以外的所有人。”</br> “少油嘴滑舌。”</br> “真的。”穆敏看著黃一手，神情認真，“您要是知道什么，如果方便還是明示吧。我和夫人沒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是秦昭有。離了夫人，秦昭恐怕要消沉很長一段時間。”</br> 黃一手道：“那也沒辦法，命中注定。”</br> “既然您能暗示我，肯定也是想幫忙的對不對？”穆敏走近看著他，目露懇求之色，“您便幫我們一次吧。”</br> “不是我鐵石心腸，”黃一手收起不正經調侃的神色道，“這是劫數，非此即彼，難道要應到別人身上嗎？蘇清歡不會愿意的。”m.</br> “您說清楚些，再清楚一點點兒就行。”穆敏用小手指甲比劃著，“只要我們能做到，您怎么說我們怎么做。”</br> 從黃一手的住處出來，穆敏又去街上逛了一圈才回將軍府。</br> “穆姑娘，”門口的侍衛行禮回稟道，“大公子出去還沒回來。”</br> “哦。”穆敏道，“去了軍營還是衙門？”</br> 邊城高度自治，皇上登基后亦沒有委派任何官員。</br> 小蘿卜現在政事軍事兩手抓，是邊城名副其實的掌舵人。</br> 侍衛恭恭敬敬回道：“大公子今日去書院了。”</br> 邊城書院是蘇清歡的心血，小蘿卜雖不聲不響，但是對此十分上心。</br> 穆敏猶豫了片刻，還是先回到府里。</br> ——她需要時間思量，到底如何和小蘿卜說這件事情。</br> 她心有所思，不知不覺就走到水榭中，靠著欄桿坐下，遠眺一望無際、郁郁蔥蔥的荷塘。</br> “你們說穆姑娘就這樣無名無份地住在府里，算怎么回事？”</br> 隔著窗欞，身后傳來了說笑之聲，聽起來是個年歲不大的丫鬟。</br> 穆敏豎起了耳朵。</br> “傻子，這么簡單你都看不透？大公子大了，身邊要有人伺候了唄。”</br> “伺候”？穆敏想，她伺候過小蘿卜嗎？</br> 如果陪伴是一種伺候，那也勉強算吧。</br> “我其實也是這么覺得的，”第一個聲音又響起，“可是我前幾日府里得了一小筐櫻桃，大公子全都給了穆姑娘。要知道，大公子自己也十分喜歡。所以我便覺得……”</br> “你覺得什么？”后面的聲音有些尖酸，“大公子喜歡吃的東西多了去了。不過一小筐櫻桃，能說明什么？說不定那日他正好不想吃呢。”</br> 穆敏想起那晶瑩欲滴，顆顆都紅潤飽、滿、汁水甜美的櫻桃，不由咽了一口口水。</br> “我也就這么一說。”第一個丫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實我也猜測，穆姑娘將來多半是姨娘。只是咱們府上也沒有這樣的慣例……”</br> “夫人對自己相公和對兒子能一樣嗎？咱們說將軍，也別說善妒不善妒，別人要是有夫人的手腕，哪個能比她放松一點兒？說白了就是夫人有本事罷了。”</br> 穆敏竟然點點頭，深以為然。</br> “但是兒子不一樣了。大公子那般優秀，將來自然要選娶高門之女，身邊也要有侍妾伺候。”</br> “那穆姑娘，有點可惜……”</br> “哪里可惜了？”尖酸的聲音道，“咱們將軍府是什么門第，她又是什么來歷？你看看往府里給大公子送的那些女人，哪個不比她強一大截？”</br> 穆敏愣住了。</br> 有人給小蘿卜送女人？她怎么不知道這件事情？</br> “也不能這么說。那些女人都是玩意兒……”</br> “是，像前幾日被大公子拒絕的那一對夷族姐妹花，金發藍眼，確實就是舅老爺送來給他當玩意兒解悶的。但是上個月的是兩湖巡府的庶女，再上個月是青海總兵的侄女……哪個不是出身名門？”</br> “都說咱們府上不行了，哪里不行了？”</br> “就是，不用聽他們胡說八道，咱們將軍府穩著呢！”</br> 后面又變成了討論府里下人，穆敏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并沒有放到心上。</br> 她也沒想跟兩個丫鬟計較，閑話而已，并沒有什么了不得的惡意。</br> 只是，她竟然不知道，這府里進進出出，有這么多女人。</br> 秦昭,你很行啊。</br> 小蘿卜回來后在貼身小廝燒餅的伺候下更衣，一邊穿衣服一邊問：“穆姑娘回來了嗎？”</br> “剛門房說回來了。小的去請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