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太醫道：“大姑娘體質異于常人，即使剛才激烈打斗，也只是略微動了胎氣，于腹中胎兒無礙?！?lt;/br> 皇上和阿嫵的眼神瞬時都亮了。</br> 他們兩人其實都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并且嘗試說服自己接受，卻沒想到，孩子真的堅強如斯。</br> 他們心中都有慶幸，隨即便是驕傲。</br> 他們的姮姮，真的是個不一樣的孩子。</br> “可是——”黃太醫話鋒一轉，“眼下臣卻遇到了難題，不知該如何是好。”</br> 阿嫵心中一沉。</br> 而皇上直接冷聲道：“大人要，孩子也要，別跟我說什么只能保一個的話。”</br> 黃太醫為難道：“大姑娘應該沒事。但是眼下臣要替她拔刀，如果用麻沸散，恐怕會傷到孩子……”</br> “沒關系?！卑车?，“我當什么事情！這點兒痛，我還忍得了?！?lt;/br> 痛不痛？想想姐姐自己剖腹產子，最多有那般就夠了。</br> 皇上臉上露出痛色，抓緊阿嫵的手，道：“用的話，會有多大影響？”</br> “這個臣也不敢說。麻沸散是蘇夫人留下的……”</br> 皇上冷笑一聲：“醫術不怎么樣，推卸責任倒是很行?！?lt;/br> 黃太醫低頭不敢說話。</br> “不用，我說不用?！卑车?，“哥哥，你給我個什么東西咬著，我能行?！?lt;/br> “大姑娘，”黃太醫搖頭道，“我知道你是巾幗英雄，可是如果太痛引起宮縮，恐怕孩子會早產。”</br> 阿嫵：“……也就是說，我用麻沸散不行，不用也不行？”</br> 這是什么狗屁道理！</br> 這令人無奈的現實。</br> 黃太醫道：“確實為難?！?lt;/br> 皇上陷入兩難境地，對阿嫵十分愧疚，可是除了逼黃太醫再想兩全之計，他似乎也沒了別的主意。</br> 他把阿嫵握得手都疼了。</br> “黃太醫。”短暫的猶豫之后阿嫵便做了決定，“不用麻沸散，你拔刀。結果如何，聽天由命?！?lt;/br> 皇上卻不答應，道：“一定還有更好的辦法！”</br> 阿嫵搖搖頭：“哥哥，讓我做一次決定?！?lt;/br> 這件事情必須是她來做決定，否則將來有個萬一，爹娘恐怕無法對哥哥釋懷。</br> “我能在刀光劍影中保住她，這次我一樣可以?！?lt;/br> 皇上幾近落淚，“小老虎——”</br> “哥哥，會沒事的。你陪著我，閉上眼睛?！卑硾_他笑，笑容燦爛。</br> 從她受傷到決定拔出匕首，前后用了還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皇上卻覺得自己已經走過大半輩子，那么煎熬。</br> “還有，咱們都聽黃太醫的?！卑车?，“黃太醫對我娘有恩，又是醫者父母心，咱們聽他的?！?lt;/br> “好，哥哥陪著你。先等等，我讓人把徐嬤嬤叫來?！?lt;/br> 如果真的孩子出現問題，徐嬤嬤經驗豐富，多少能幫上忙；就算實在保不住，至少也不能對阿嫵造成傷害。</br> 想到幻想過無數次模樣的孩子有危險，再看著往日活潑的阿嫵如此虛弱，皇上心如刀割。</br> 拔刀過程比想象中順利許多，但是劇痛確實也引起了宮縮。</br> 慶幸的是，阿嫵也就腹痛一晚，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就平靜下來，安然睡過去。</br> “恭喜皇上?！毙鞁邒吣艘话杨~頭上的汗，“大姑娘母子都沒事了?！?lt;/br> 皇上如釋重負，擺擺手讓她出去后，幾乎脫力地在床邊坐下，愛憐地看著沉睡的阿嫵道：“小老虎，謝謝你?！?lt;/br> 謝謝你這么勇敢堅強，謝謝你平安無事，繼續陪我這個不稱職的男人。</br> 阿嫵遇刺，他要負全部責任，無法推卸。</br> 皇上讓人徹查兇手，休朝兩日，寸步不離地陪伴阿嫵。</br> 尚霓衣則忙著“散布謠言”——阿嫵太可憐了，受了重傷要拔刀，皇上都不讓人給她用麻沸散，為了確保孩子萬無一失。</br> 阿嫵聽說后樂不可支，對皇上道：“哥哥你看，我早就說過，霓衣是個人才吧?！?lt;/br> 既替皇上解釋了對自己的緊張，又“力證”自己的不受寵。</br> “她沒說錯?！?lt;/br> 聽見皇上這樣說，阿嫵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他神情愧疚。</br> “哥哥?！卑秤脹]有受傷的這邊手去拉他的袖子，“事情都過去了，我急著自己做決定，就是怕你像現在這樣。意外防不勝防，我們別再用愧疚去延續意外的傷害。說起來，誰是兇手？是哪一家？”</br> “不是他們三家?！被噬系?，“是前朝余孽。”</br> 因為懂得，所以才能更精準地傷害。</br> 他們知道宮中選人標準，所以精心挑選出來宮女，給她們安排了清白的出身，混進宮來。</br> “如果真的是這樣，”阿嫵若有所思，“宮里恐怕其他宮女，也有嫌疑?！?lt;/br> 一會兒三大家族，一會兒前朝余孽，哥哥這個皇上做的，太辛苦。</br> “嗯，拔出蘿卜帶出泥，我已經讓虎牙徹底清查?！?lt;/br> 寧可錯殺，絕不放過。</br> 阿嫵點點頭，道：“有嫌疑的也攆出去吧。”</br> “好?！?lt;/br> 阿嫵眼神明顯還是在思索。</br> “傷口還疼得厲害嗎？”皇上問，“要不要喝點水？”</br> “不疼?！卑硴u搖頭，“早就不疼了。我在想，怪不得外婆會知道這件事情。她肯定有人混在前朝余孽之中?！?lt;/br> 皇上道：“狡兔三窟，你外婆應該有十八窟?！?lt;/br> 話語中帶著調侃卻沒有責怪，阿嫵松了口氣，道：“她肯定也不知道是針對我的?！?lt;/br> 哥哥沒有因此遷怒外婆就好。</br> “這個我相信，她還仰仗你?！?lt;/br> 不管阿嫵怎么岔開話題，皇上都始終難掩心疼。</br> “別人懷孕，誰也沒像你這般遭罪。”</br> “因為我娘嗎？”阿嫵打趣地道。</br> “傻瓜?！?lt;/br> “哥哥，與懷孕時受到后院的女人們各種算計相比，這樣挨一刀可能更直接痛快?！?lt;/br> 人生有得有失，她是哥哥心口的朱砂痣，那就要和他一同承受錐心之痛。</br> 阿嫵覺得很公平。</br> 皇上摸摸她的頭，沒有作聲。</br> 什么時候，能給她歲月靜好，現世安穩？</br> “皇上——”虎牙站在門口回稟，“姚將軍來了?！?lt;/br> “小可來了？”阿嫵喜出望外。</br> “嗯?！被噬系?，“他要奉旨出京，臨行之前我恩準他進宮探望你?！?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