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更心虛了。</br> 因為她忽然明白了皇上的真實用意。</br> 昨天皇上給她來了封閱完即焚的“密函”,問她是否可以帶阿嫵出去玩兩日散散心。</br> 蘇清歡以“陸棄不會同意”這樣的理由婉拒了他,實際上是不希望他耽誤時間。</br> 結果皇上當真了,竟然真找借口要把陸棄暫時調離。</br> 可是陸棄也不上當。</br> “戶部的事情,為摻合什么?”陸棄如是說。</br> 老婆孩子熱炕頭,熱熱的鍋子支起來,鮮嫩的羊肉涮起來,他有多想不開出去奔波?</br> “我還告訴他了,以后這樣的事情也不要找我。”陸棄道,“不帶著你,我哪里也不去。”</br> 蘇清歡也不愛出門,但是想想為了成全皇上,咬牙道:“要不我也跟你去?畢竟發生了雪災……”</br> “沒多大事情。你身體不好,冬天里好好養回來,哪里也不許去。”</br> 陸棄現在連地龍熱度問題都得一天檢查八次,唯恐蘇清歡身體受損養不回來。</br> 下一世太過渺茫,所以這一生,要爭分奪秒,死乞白賴地跟上天討要時間。</br> “霸道。”蘇清歡笑罵道。</br> 皇上,不是娘不幫你,實在是有心無力。</br> 皇上想要帶阿嫵出去,才不會如此輕易被打敗。</br> 早上,陸棄去練完功回房,蘇清歡剛剛起身,正對著銅鏡梳妝。</br> 冬日里不出門,也婉拒訪客,她在府里都懶怠梳復雜的發髻,只松松把一頭烏黑的頭發挽一下垂在身后。</br> “讓人插上,留一半給大姑娘。”</br> 聽見陸棄的話,她回頭,看到他懷中抱著一捧紅梅,不由露出笑意。</br> 陸大爺竟然也會送花了。</br> 大概是她眼神帶著調侃,陸棄有些不好意思,別過臉去道:“我想著小老虎喜歡,就順帶著給你也折了幾枝。”</br> 折了幾枝……</br> 蘇清歡看向斷口,樹皮斑駁,果然是折下來的。</br> 這個野蠻人。</br> 可是能不能找個更好的理由?</br> 論鋼鐵直男指數,阿嫵只比親爹略遜一籌。</br> 陸大爺,您確定您親閨女,能有心思插花欣賞?</br> 多半會說要吃梅花糕點。</br> 蘇清歡自己把梅花接過來,分成兩個花斛插好,歪頭打量想要調整。</br> “一會兒阿嫵來請安,給她帶一瓶走。”陸棄道。</br> 蘇清歡被他逗笑:“我今日還就要貪墨了,你要如何?”</br> 陸棄其實就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拿親閨女出來做擋箭牌,不想蘇清歡今天一點兒也不善解人意,偏偏要看他臉紅。</br> “皮子癢了是不是?”他湊到蘇清歡耳邊吹氣道。</br> 這下換成蘇清歡臉紅了。</br> 白蘇招招手,示意屋里伺候的小丫鬟們一起退出去。</br> 蘇清歡捶了陸棄幾下:“你這是干什么!”</br> 陸棄卻一本正經:“呦呦你臉紅什么?一會兒小老虎就要來請安了。她那口無遮攔的性子,見了不知道怎么說呢。”</br> “你還知道你女兒口無遮攔,都是被你慣壞的!”蘇清歡瞪著他。</br> 陸棄把手抬起來:“伺候本將軍更衣!”</br> 蘇清歡沒繃住笑了,一邊替他換衣裳一邊道:“阿嫵剛才已經來過了。她這些日子一直郁郁寡歡,我讓她去她外婆家住一晚上。她會開導人,阿嫵就聽她的,你也知道。”</br> 親娘關鍵時候就是背鍋的。</br> 陸棄倒沒覺得阿嫵去柳輕菡那里不可以。</br> 相反,他希望阿嫵能學點柳輕菡那種誰也不管,只顧自己享樂的自私。</br> 可是他還是不明白,阿嫵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需要人開導?</br> “我一直說小老虎不高興,你說我想得多。”陸棄皺眉道,“現在又告訴我,她去找外婆開導她了?”</br> 蘇清歡:“……”</br> “別以為我好糊弄,”陸棄看著蘇清歡,想從她心虛的眼神中看出點什么,“是不是尚霓衣的事情?那個丫頭,從前和小老虎形影不離,小老虎也總是提起她。最近為什么只字不提?”</br> 既然是他自己察覺的,也就無所謂保密了。</br> 但是蘇清歡還是把話說得委婉了些:“兩人吵架了,最近鬧得厲害。小老虎也拉不下面子……”</br> “那就讓尚霓衣跟她道歉,這不是皇上一句話的事情?”陸棄道,“難道皇上現在移情別戀了?”</br> “皇上是不是你帶大的孩子?”蘇清歡生氣了,“你能不能往好處想想他。小老虎把霓衣當朋友,不是奴才!”</br> “為就是隨口一說。”陸棄見蘇清歡炸毛,有些無奈地道,“這都是小事,先吃飯。”</br> 吃飯的時候,陸棄道:“呦呦,你還記得我帶你去過的溫泉莊子嗎?你從前不是說,泡溫泉有諸多好處嗎?為帶你去住一段時間如何?”</br> 蘇清歡正在喝粥,聞言被嗆住了,要不是用帕子掩嘴,恐怕要吐陸棄一臉。</br> 陸棄忙替她順氣,白蘇送上水讓她漱口。</br> “你這么激動?既然想去,早跟我說就是了。”陸棄責備道,“跟個孩子似的。”</br> 蘇清歡:“……不不不,我不想去。我現在身體還虛,不適合泡溫泉。”</br> “你看,到底承認了身體虛弱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不跟我說實話。”陸棄道,“以后寒涼的東西,只要到了夫人面前,我就拿你們問罪。”</br> 屋里的丫鬟們都跪倒在地。</br> 蘇清歡擺擺手:“都下去吧。”</br> “你跟她們逞什么兇?”蘇清歡道,“我自己肯定惜命。要不別人睡我的男人,我這么小心眼,得多膈應。我得睡你一輩子。”</br> 她說完笑倒在陸棄懷里。</br> 陸棄就勢摟住她,用另一只手夾菜喂她。</br> 空氣里都是甜蜜的味道。</br> 等陸棄吃完飯出去,白蘇打趣蘇清歡:“夫人,將軍和您真是恩愛如初。奴婢家那口子,現在看都不看奴婢一眼。”</br> “我要是不知道羅淺被你管得大氣不敢出一聲,還真信了你的鬼話。”</br> 白蘇道:“多虧了夫人教導得好。”</br> 蘇清歡哈哈大笑。</br> 笑過之后她得意地問:“你說我是不是特別機智?將軍沒有生疑吧。”</br> “應該沒有。”白蘇忍笑,“但是夫人,您真不會撒謊。您把自己嗆成那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