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婉心道，幸虧沒有把大姑娘的身份脫口而出，否則壞了好事，大姑娘一定生氣。</br> 她快步往馬車走去取劍。</br> 呂大人陰笑：“我還真當你是個人物，對你禮遇有加。沒想到，是一個打腫臉充胖子的游俠而已。”</br> 隨身佩劍的，除了官軍就是游俠。</br> 如果阿嫵是前者，那早就亮明身份；一直故弄玄虛不肯表明身份，原來只是個游俠。</br> 不行，游俠會武功，會傷到他。</br> 呂大人看著阿嫵凌厲的眼神，不由后退幾步，害怕她對自己動手。</br> 同時想到剛才他那般委曲求全，越想越覺得憋屈，不由惱羞成怒道：“來人，給我把他拿下。”</br> 他身邊的幾個小吏頓時上前。</br> 阿嫵怎么會把他們放在眼里？三下五除二，四五個人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br> 呂大人嚇得又連連后退，道：“你別過來，你殺了我也沒用。舊例就是如此，誰坐在我這個位置也一樣。”</br> 周邊百姓也都搖了搖頭，神情麻木。</br> 是啊，換一個又怎么樣？又不是沒換過，還不是一樣的德性。</br> 但是也有人，比如那拖兒帶女的寡婦，眼中就露出希冀的光芒。</br> 她沒什么見識，對現狀也沒有那么絕望，滿心希望阿嫵能是救命稻草，讓她少交些糧食，能養活兩個孩子。</br> 阿嫵站在原地沒動，呂大人罵屬下道：“蠢材，還不去叫人保護本官。”</br> “你確定，他們叫來的人就能保護得了你嗎？”</br> 清婉已經抱著劍氣喘吁吁地跑回來，看著地上躺著的人，像沒看到一般，把包著綢布的劍雙手恭恭敬敬遞給阿嫵：“大爺，劍。”</br> 這劍沉甸甸的，她舉著劍，雙手都在抖動。</br> 阿嫵接過劍來，伸手作勢要拔劍，沖呂大人微微一笑：“呂大人，別怕啊。我這劍，是殺人的劍。但是用你來開封，你……還不配！”</br> 說著，包裹劍身的綢布落下，露出里面雕刻盤龍，金光閃閃的寶劍，上面刻著四個字，“如朕親臨”。</br> 呂大人嚇得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br> 欽差，到底是欽差來了。</br> 他的這條小命啊！完了完了！</br> 他的爪牙雖然沒看清楚劍身上的字，但是大人都跪了，站著的跪下了，躺在地上的爬起來跪著——裝死怕再被打，但是看現在情形，再裝死，容易真死了。</br> 身后的百姓也嘩啦啦全跪下了。</br> 這是老天終于開眼了嗎？派了能制服這貪官污吏的人，來給百姓伸張正義了嗎？</br> 阿嫵一字一頓道：“我秦虎，奉旨到山西巡查，皇上賞賜尚方寶劍在此。上斬貪官，下斬佞臣，先斬后奏！”</br> 皇上給她一道那么鄭重的圣旨，是賜予她另外一個身份——欽差大臣秦虎，又賞賜了她尚方寶劍，準許她在山西便宜從事。</br> 阿嫵感謝皇上如此體貼周到的安排。</br> 有了這個身份，她便可以不用借哥哥和爹的名頭站出來，她自己就是道理！</br> “所以，”阿嫵緩緩地道，“呂大人，不管你叫什么，我現在告訴你，你被革職了！我會讓人徹查你的家產，你說你按照舊例搜刮百姓糧食，那么如何分配，衙門自有記錄。若是沒有多余的家財，我可以放你一馬。但是如果被我查出來你貪贓枉法，呵呵……那我就用你來祭這尚方寶劍！”</br> 呂大人癱倒在地上。</br> 阿嫵繼續一字一頓地道：“我也不管從前如何，從今年起，銀兩火耗，琳尖踢斛這些陋習，全部取締。再有以此欺壓百姓的，定斬不饒！各位鄉親父老回去轉告親戚鄰居，如果有已經被多扣糧食和多收布匹的，都回來退。但是如果誰想濫竽充數，沾官家便宜，一經查實，也重懲不怠！”</br> 她字字句句，重如千鈞。</br> 百姓發出一陣歡呼，大呼“皇上萬歲”，“皇上圣明”。</br> 阿嫵看著一張張由衷高興的臉，在心里默默地道：“哥哥，小老虎幫你看到百姓疾苦，幫你做到了這一點兒微末的小事，你會高興的吧。”</br> 打呂大人的臉不難，難的是后續怎么確保賦稅的征收更加公平合理。</br> 阿嫵帶著清婉離開，剛回到府里就見白蘇等在二門外，焦急地來回走動。</br> 看見她們回來，白蘇迎了上來給阿嫵行禮，道：“將軍和夫人在房間里等大姑娘呢！清婉！我是怎么跟你說的，怎么能縱著大姑娘這么任性！”</br> 阿嫵道：“白蘇姑姑，您別責備清婉，這事跟她沒關系。走，我去跟爹娘解釋。”</br> “等回頭我再收拾你。”白蘇威脅清婉。</br> 清婉沖她娘吐吐舌頭，并不害怕。</br> 皇上的密旨也是圣旨啊，她才不怕呢。</br> 阿嫵進去，白蘇帶著清婉守在門口。</br> 白蘇扭著清婉的耳朵罵道，“死丫頭！”</br> 清婉求饒：“娘，娘，輕點，您別錯怪好人。您先聽聽大姑娘怎么說。”</br> “我不聽大姑娘怎么說，我要聽你說。大姑娘怎么能假傳圣旨，還弄了個假的尚方寶劍，這是要命的事情啊！”</br> “娘，沒事……”</br> “怎么沒事！”白蘇氣壞了，“皇上是縱著大姑娘，但是這件事情，已經不是玩鬧了。有心人利用的話，非但大姑娘，就是咱們將軍府，都得吃不了兜著走。”</br> “娘，您聽聽，聽聽再說啊。”</br> 蘇清歡基本也在用相同的語調罵阿嫵。</br> 陸棄坐在椅子上，手中拿著“繳獲”的“假的”尚方寶劍，拔出來細細看著。</br> “放下！”蘇清歡遷怒，“一把假劍有什么好看的？現在，立刻把你女兒給我打一頓，狠狠打一頓！這無法無天的，什么事情都敢做，你是不是要活活氣死我！”</br> 為民出頭，初衷是好的；但是這種手段，蘇清歡無法贊同。</br> 界限感，是她一直跟阿嫵強調的。</br> 陸棄慢條斯理地道：“誰說這是一把假劍？就是小老虎想造假，也要有人敢給她造。”</br> “如朕親臨”這四個字，已經能嚇破人的膽子了。</br> 阿嫵得意地笑：“娘莫不是以為我自己造的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