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虎怎么了?”皇上正在用午膳,看她氣喘吁吁地跑來,眼中似乎還有水光,站起身來,驚訝地問道,“誰欺負(fù)你了?”</br> 阿嫵撲到他懷里。</br> 虎牙見狀愣住,忙擺擺手,帶著布菜的小太監(jiān)們一起退出去。</br> “怎么了?”見她久久不說話,皇上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道,“被娘罵了?”</br> “沒有。”阿嫵道,“就是忽然想跟哥哥說話。”</br> “說什么?”</br> 阿嫵從她懷中抬起頭來,朱唇輕咬,輕輕卻清晰地道:“謝謝哥哥……還有,我喜歡哥哥。”</br> 謝謝哥哥的包容,看著她一路跌跌撞撞地長大,犯了那么多錯誤,他從來都只有包容,悄悄地替她收拾殘局。</br> 從別人身上,她照出自己的模樣。</br> 她看著褚十六愚蠢,別人看著她又何嘗不是?</br> 她替長孫徐不值,又有多少人替皇上不值?</br> 皇上的心被這幾個字暖成了水,拍拍她道:“小傻瓜老虎,哥哥也喜歡你。”</br> 不止喜歡,而是深愛。</br> 阿嫵話說完了才覺得赧然,聞著飯香道:“哥哥,我是來蹭飯的。”</br> 皇上啞然失笑:“你以為不說好聽的就不給你飯吃?嗯,這是個好主意。”</br> “哥哥!”阿嫵跺腳,“不許再提。我什么也沒說!”</br> “好好,不提了不提了,咱們吃飯。”</br> 皇上也不多問,反正阿嫵自己肯定會告訴他的。</br> 果然,阿嫵吃了兩大碗飯后摸著肚子道:“我娘說我飯桶,果然沒說錯。”</br> “娘要是嫌棄你,”皇上見她吃飽才開始收拾殘局,“早點(diǎn)進(jìn)宮,哥哥不嫌棄。”</br> “才不是,我娘是不高興我說褚十六草包美人才說我的……”</br> 阿嫵在皇上面前放松,不知不覺就把事情都說了。</br> 皇上這才知道,原來是看了別人受刺激的緣故。</br> 這樣的刺激,應(yīng)該多有一些才好。</br> “哥哥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阿嫵問。</br> “中毒之事是不知道的。”皇上實(shí)話實(shí)說,“我讓人去查過,只說那日褚十六進(jìn)東陵王王妃的院子之前還堅(jiān)貞不屈的模樣,出來就失神落魄,我隱約猜測是對她說了什么。”</br> 阿嫵扁扁嘴道:“她也真是個傻子,不過也還是個好看的傻子。”</br> “小老虎比她好看。”</br> “哥哥你想夸我可以夸我性情好,功夫好……說我長得比她好,別人會說皇上眼神不好用的。”</br> 皇上哈哈大笑。</br> 說起這事阿嫵又嘟嘟囔囔地道:“秋狝之前,外婆跟我說要帶著謝行來。我跟她開玩笑說褚十六和謝行在一起很養(yǎng)眼,她竟然又騙謝行說我外公要來,謝行就不來了。”</br> 真不知道外婆怎么那么詭計(jì)多端,眼睛一眨巴就是一套說辭。</br> 她娘就實(shí)在多了,到她就簡直直腸子。</br> 這算不算,一代不如一代?阿嫵捂臉。</br> “哥哥還要看奏折?”她看著皇上書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折問道。</br> “嗯。”</br> “那下午去打獵嗎?”</br> “去。”</br> “行,”阿嫵伸了個懶腰,“那我在哥哥這里睡一覺,下午陪哥哥去。”</br> 可是她躺著也睡不著,索性爬起來到皇上身邊坐下。</br> “不睡了?”皇上笑著問道,手中朱筆停頓下來。</br> 他的手下,是一紙密密麻麻的奏折,粗看一眼,是山東巡撫在報(bào)今年的收成,數(shù)字看得令人頭疼。</br> “不睡了。”阿嫵道,“哥哥快看,別管我。”</br> 能送到這里的奏折都是緊急的,婚嫁那些破事就沒有了。</br> 阿嫵也有自知之明,不能單獨(dú)處理,就坐在皇上身邊替他倒個茶水,然后等皇上批閱完一篇之后拿過來替他吹干墨跡,有趣就掃幾眼,無趣就疊放到一邊。</br> 這些各地的官員也挺有意思,不少還“夾帶私貨”,給皇上送土特產(chǎn),而且不少還得特意表明是自掏腰包,請皇上嘗鮮。</br> 阿嫵就挑南方的禮單看,尤其是沒聽過沒見過的。</br> 凡是她喜歡的,哥哥肯定都給她,任由她分配。</br> “這個有趣,竟然還畫了圖樣來。”阿嫵自言自語地道,興致勃勃地指著紅毛丹道,“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br> 咦,哥哥怎么沒搭理她?</br> 要是從前,哥哥肯定立刻讓人去找了給她送來,今天這是……</br> 阿嫵不由牛頭看向皇上。</br> 皇上臉上陰云密布,手緊緊握著朱筆,手背上青筋暴起,額角青筋亦在跳動,一看就是極力忍著怒氣。</br> 阿嫵很相信,如果她不在,哥哥肯定已經(jīng)摔了茶盞。</br> “哥哥,”她小心翼翼地道,同時(shí)眼睛往奏章上瞥,“這是怎么了?沒什么好生氣的,辦事不力就撤職,貪贓枉法就下獄……”</br> 皇上扔了筆,怒道:“虎牙,給我傳禮部尚書唐介來!讓他立刻給朕滾來!”</br> 阿嫵已經(jīng)看清了事情原委。</br> 原來是秋闈山西考場出了事情。</br> 科舉分為秋闈和春闈,秋闈取舉人,頭名稱解元;秋闈中了便稱舉人,來年二月在京城考試,稱為春闈。</br> 春闈高中就是進(jìn)士,頭三名分別是狀元、榜眼和探花。</br> 今年是皇上登基元年,所以在正常的秋闈之外,等于又加了一場春闈。</br> 明年的春闈也會繼續(xù)進(jìn)行,等于多給以前的舉子們一次機(jī)會。</br> 而且皇上以后也是如此打算的,秋闈三年一次,但是緊接著就會有一次考試,然后第二年還有一次,最大程度地保證減少遺珠。</br> 今年京中的這一次恩科拖后,也是在等各地今年的新舉子有足夠時(shí)間進(jìn)京。</br> 山西科場,今年的解元是個字都認(rèn)不全的,顯然是舞弊了。</br> 落榜的學(xué)子們鬧起事來,將孔子廟中的孔夫子像套上財(cái)神的衣服,抬著游街,體面全無。</br> 皇上想的是不拘一格取士,對人才汲汲以求,卻有人這般搗亂,難怪他如此生氣。</br> “他們這是,要動搖江山啊!”皇上咬牙切齒地道。</br> 這件事情確實(shí)很大,如果不好好處置,會讓天下寒門苦讀的學(xué)子失望,更會讓剛剛登基的皇上威信掃地。</br> 禮部管科舉,所以皇上才會召禮部尚書來。</br> 阿嫵想了想后道:“哥哥息怒。茲事體大,應(yīng)從長計(jì)議。”</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