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人去查查,當年吳府,是否有關系親近的親戚,年輕男子,寄居在府上。”柳輕菡不緊不慢地道。</br> “外婆的意思是,她是替府上某個男人守貞?”</br> “我還懷疑,這個男子和吳如沐有關系。這世上,從來不缺傻子。”</br> “也就是,初盈替別人守護著吳如沐?”阿嫵道,但是內心有些想象不出來,還會有如此癡情之人。</br> 關鍵這種守候,多么孤獨絕望?</br> 那個他,喜歡的不是她啊!</br> “不要覺得不可能,想想把你氣得半死的姚小可。這世上癡男怨女,多了去了。”柳輕菡淡淡道。</br> “好。”阿嫵跳起來,“我這就讓人去查!”</br> “查不到,再回來找我。”</br> 當初吳學林死后,皇上并沒有對吳的部下和家眷進行清洗,所以這件事情不難查。</br> 所以第二天,阿嫵蔫頭耷腦地又去了。</br> “外婆,查無此人。”</br> “那就很明顯了。”柳輕菡道。</br> “嗯?”</br> 阿嫵覺得她不能和柳輕菡說話,否則總覺得自己智商有問題。</br> “那能讓初盈這么做的,唯有府里唯一的男主子了。”</br> “誰?吳學林?”</br> “嗯。”柳輕菡道,“只有他,也最能解釋清楚這一切。”</br> 替所愛之人守護他的女兒,比守護他的女人,更說得過去。</br> “你們只道事情已經是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所以只想著初盈已經認罪,如何讓她承認是頂罪的,卻沒有徹查她其他事情吧。”</br> 阿嫵若有所思。</br> “查,現在就查!”她騰地一聲站起身來,風風火火地跑出去。</br> 謝行正好休息在家,從屏風后出來道:“姐姐,你也真敢說。如果還不對呢?”</br> 柳輕菡渾不在意地道,“如果還不對,那就可以造一個事實出來。”</br> 她就不信,這還瓦解不了主仆的信任和聯盟。</br> “寸寸柔腸,盈盈粉淚。”阿嫵把初盈的小像扔到了吳如沐面前,冷笑一聲,“你說錯了,我今日不是來給你設圈套讓你認罪的,我是來好心告訴你一件事情……”</br> 吳如沐撿起畫像,眼神瞬間就變了。</br> 因為阿嫵念那八個字就提寫在小像旁邊,那筆跡,再熟悉不過,正是她已經去世的父親的筆跡。</br> 吳如沐的眼神從驚訝,到不敢置信,到絕望,到狐疑……</br> “我不信!筆跡是可以模仿的!”她看著阿嫵,近乎歇斯底里,“不要以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有用。往我死去的父親身上潑臟水,秦嫵,你會遭到報應的!”</br> 阿嫵用憐憫的眼神看著她,“你以為,主仆情誼可以讓初盈熬過錦衣衛七十二道酷刑?尋常人,如你這般,別說熬刑,就是能看下來不昏死過去,都不可能。”</br> 吳如沐臉色十分難看。</br> 阿嫵繼續道:“她不是在守護你,是守護她心愛男人唯一的血脈!我還告訴你一件事情,初盈在進入錦衣衛后就被驗過身,她不是處子……”</br> “你以為你說這些我就會相信嗎?”吳如沐冷笑,“到了你們這些惡魔手中,她還如何保全自己?不要賊喊捉賊!”</br> “好,我說她破過身,你說我賊喊捉賊。那我若是告訴你,她打過胎,而且是三四個月才打的,你又如何說?”</br> 吳如沐面如白紙,“不,我不會相信你這些話的。”</br> “不信?我可以給你個機會,帶你去找她對質,你敢去嗎?”</br> 吳如沐后退幾步:“我不信,你秦嫵說的,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的!”</br> 她的父親,對母親那么專一,怎么會三心二意?</br> 在她心中,父親人品端方,私德也絕對沒有任何污點。</br> 其他女人也算了,初盈是她貼身的大丫鬟啊!</br> 放到誰家,和女兒的丫鬟有這種見不得人的關系都是為人不齒的。</br> 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那不亞于晴天霹靂,徹底劈散了吳如沐對父親的敬畏。</br> “除了這小像,”阿嫵不慌不忙地道,“從初盈那里還搜出了許多吳大人私下贈與她的東西。”</br> 吳如沐到底沒忍住,跟著阿嫵去看初盈。</br> 初盈早已被折磨得沒有人形,血肉模糊。</br> 吳如沐看著她的樣子有些不忍,扶著墻才站穩。</br> “初盈,”她聲音顫抖,“你告訴我,你和我爹沒有任何關系!”</br> 初盈奄奄一息,吃力地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睜開干裂的嘴唇道:“姑娘……”</br> “我問你,你和我爹是不是沒有任何關系!你說!”</br> “姑娘,”初盈說話很困難,一字一字都仿佛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是奴婢看蕭珊不順眼,所以才下毒的。拖累了你,奴婢很抱歉。”</br> 到現在,她都想著維護吳如沐。</br> 但是吳如沐顯然聽不進這些去,“你回答我的問題!”</br> “姑娘,對不起。”初盈笑了,笑容凄涼,“奴婢活不下了多久了。這個秘密,奴婢原本以為要帶著去地下的。奴婢從來不怕死,奴婢早就想去伺候老爺了。老爺很好,真的很好,是奴婢喜歡老爺去勾引他的。我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為了姑娘,老爺沒要他。奴婢不怨,奴婢能伺候老爺這樣的英雄,此生無憾。只是奴婢對不起他,對不起您,沒能好好伺候您,也不能再陪著您了。”</br> “住口,你住口,你給我住口!你這個賤人!”吳如沐淚如雨下,“我不信!你是屈服了對不對?你是被屈打成招了對不對?”</br> 這一切,和阿嫵想得不一樣。</br> “娘,我原本以為兩人會反目成仇,初盈會把吳如沐供出來。”阿嫵靠在蘇清歡肩頭,眼神有些失神,“可是我沒想到,初盈面對侮辱,還是選擇維護吳如沐。”</br> 而且這番對峙后,初盈萬念俱灰,當晚就去了。</br> 阿嫵感到十分挫敗。</br> 這件事情隨著初盈的死不得不蓋棺定論,而吳如沐卻依然逍遙法外。</br> 蘇清歡嘆了口氣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初盈也是深情了。”</br> 這個時代沒什么小三,初盈是因為愛慕吳學林的英雄氣概才會獻祭般得奉獻出自己的一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