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就好。”蘇清歡道，“已經這么晚了，不要再驚動巡防的人了，今晚你就在府上休息一日。明天我再替你換一遍藥。”</br> 小可道：“多謝夫人。不用再麻煩夫人了，阿姐給我的藥，我就吃了一顆，明日再吃一顆，肯定就好了。”</br> 蘇清歡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br> 小可鮮活而通透。</br> 他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她，他相信蘇清歡的話，沒有和阿嫵生出任何嫌隙。</br> 他相信，這件事情和阿嫵沒有關系，阿嫵的藥沒問題。</br> 蘇清歡笑道：“那藥你自己留著，別再吃了。那關鍵時候是用來救命的，對外傷有奇效。今晚這么折騰一番，什么藥啊過敏的東西都過了勁，你明日就該吃吃，該喝喝，不必有什么顧忌。”</br> 小可點頭，“多謝夫人，多謝將軍。”</br> “早點睡。”蘇清歡道，“手指不要掉以輕心，那是食指，是最經常用到的。”</br> 囑咐了這半天，又吩咐廚房送些白粥過來，蘇清歡才和陸棄回房。</br> 梳洗一番，蘇清歡才發現陸棄坐在桌前擦拭著他的劍，若有所思。</br> 蘇清歡常常說，寶劍就是他的如夫人。</br> 而不高興的時候，因為害怕她擔心，陸棄更多的是用跟如夫人溝通感情的方式來宣泄——日常擦劍。</br> “怎么了？”蘇清歡笑著走到背后替他捏捏肩膀，故意逗他，“是不是在想，幾個孩子不在身邊，膝下空虛，想再要個孩子了？”</br> 陸棄抓住她的手：“又想被收拾了？”</br> “呸！老夫老妻了！”</br> “是不是你先逗的我？”陸棄問，眼神兇狠。</br> “我錯了，陸大爺。”蘇清歡揉著他的肩膀笑嗔道，“趕緊放下你的如夫人，來睡覺吧。”</br> 陸棄的手放在劍鞘上摩挲著，道：“我覺得小可閃爍其詞，似乎在隱瞞什么？”</br> “嗯？有嗎？”</br> 蘇清歡忙著治病救人，真沒有覺察到哪里不對。</br> “我也只是感覺而已，但是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陸棄若有所思，“似乎他隱瞞了什么東西。”</br> 蘇清歡想了想后道：“沒必要隱瞞吧。或許他吃了吳如沐送的什么東西是帶芝麻的？他一心一意維護她，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都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也不是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隨他吧。我可跟你說，別被小老虎帶跑了。”</br> 想想吳如沐也是可憐，失去了父親，從萬千寵愛于一身的明珠成為一個普通的民女，還要面對叔伯的虎視眈眈。</br> 雖然她的許多舉動功利心太強，但是在蕭珊死之前，蘇清歡對她并沒有多少深惡痛覺。</br> 如今蕭珊之死的真想還未水落石出，她不想過早發表意見。</br> “嗯。”</br> 他們睡下了，小可卻輾轉反側，幾乎一夜未眠。</br> 第二天一早，小可過來給蘇清歡請安，臉上的紅色疹子已經消退得差不多了。</br> 他身上穿著的是蘇清歡讓人送去的陸棄的換洗衣服，竟然沒有大。</br> 蘇清歡心里感慨，孩子們真的長大了。</br> “多謝夫人。”</br> 蘇清歡看著他的黑眼圈，“昨晚后來還癢了嗎？看起來你沒睡好啊。你這孩子也真是，要是還癢的話，應該來跟我拿些藥膏的。”</br> 小可忙道：“不是，不是，早就不癢了，就是昨晚換了地方有點睡不著。”</br> 蘇清歡笑罵道：“現在這么嬌氣了，還挑起床來。”</br> 小可撓撓頭：“我先回府里看看，別讓府里的人擔心。”</br> 蘇清歡道：“先吃過飯再走吧。”</br> 小可看了一眼屏風，屏風后是剛晨練回來在換衣服的陸棄，給了蘇清歡一個“您懂的”的眼神。</br> 蘇清歡笑著擺擺手：“走吧走吧，將軍又不是洪水猛獸，看把你嚇得。”</br> 小可嘿嘿笑，行禮告退。</br> 他離開將軍府后卻沒有回府里，而是騎馬直接往吳府去。</br> “姚將軍，今日這么早就來了。”初盈站在院子里，看見小可便迎了出來，笑意盈盈地道，“你且等等，姑娘今日還沒起身。”</br> 初盈今年應該二十歲了，放在別人家早就放出去或者配了小廝，可是她卻一直在吳如沐的身邊并且表態此生自梳不嫁了。</br> 因為這個緣故，小可覺得她忠義，所以向來對她高看一眼，說話也客氣。</br> 可是今日他沒什么心情應付，口氣有些涼：“那你去叫她起身，我有話和她說。”</br> 他從來都是嬉皮笑臉的，私底下一口一個“初盈姐姐”，何曾有過如此疾言厲色的時候？</br> 初盈心里有些慌亂，但是面上卻不動聲色，甚至有些嚴肅地道：“一大早，姚將軍這是在哪里受了氣？我們府上雖然落敗了，但是骨氣還是有幾分，不想看您臉色。門在這里，我們沒請您，是您自己來的吧。”</br> 小可冷笑一聲。</br> 他原來到底是多好說話多舔狗，一個丫鬟也敢這么跟他說話。</br> 聽聽這說話的腔調，和吳如沐是不是如出一轍？</br> 他剛要發作，就聽吳如沐帶著慵懶睡意的聲音傳來：“是姚將軍來了嗎？初盈你替我先招待姚將軍喝茶，我洗漱下就來。”</br> 初盈低頭道：“是。將軍這邊請。”</br>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今天小可的身上充滿了一種凌厲的氣息。</br> 小可壓住自己胸中的怒火，跟著她往旁邊茶房而去。</br> 半晌，初盈進來道：“姚將軍，我家姑娘有請。”</br> 她替小可打開簾子請他進去，自己隨后跟進去。</br> 吳如沐端坐在榻上，和從前一樣，衣服上一絲褶皺也沒有，面色端莊，不容褻瀆的模樣。</br> “姚將軍早。”</br> “早。”小可不用她招呼自己在椅子上坐下，看著上前替他倒茶的初盈道，“茶剛才已經喝過了，你先出去！”</br> 初盈吃了一驚，面上露出遲疑之色。</br> 吳如沐卻不慌不忙，淡定地道：“我和將軍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恐怕不好。還是讓初盈在這里吧。”</br> “你不是跟我說，內心有我，進宮只是權宜之計嗎？”小可冷冷的道，“今天我想跟你說說我怎么想的，你確定要她留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