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公子離開之后在護城河外徘徊……”</br> 柳輕菡瞳孔猛地一縮。</br> “后來買了個燒餅,然后去書店,在里面呆了很久都沒有出來。屬下找了個小伙計打聽,說公子和書店老板談了,求一個遮風擋雨的屋檐,抄書來換食宿?!?lt;/br> “老板同意了?”</br> “是?!?lt;/br> “那就好?!绷p菡長出一口氣,“拿一百兩銀子,提秦放的名字,讓書店老板不動聲色地照顧他。告訴他,要是讓謝行知道,就擰掉他的頭!”</br> 侍衛一凜,道:“是?!?lt;/br> 柳輕菡擺擺手讓他下去,哼唱著:“多情總被無情惱……呵呵,阿行啊阿行……”</br> 她這一生暢快隨性,怎么能被他束縛了呢?</br> 可是沒幾天,柳輕菡生病了。</br> 說是尋常著涼,但是纏綿病榻數日都沒能起身。</br> 蘇清歡去看過她,給她開了藥,但是柳輕菡不用她伺候,一直往外攆她,說自己清凈慣了,不喜歡別人伺候。</br> 蘇清歡知道她喜歡阿嫵,便讓阿嫵下了學后拎著東西去看她。</br> “外婆,謝行呢?”</br> 蘇清歡沒發現的異常,阿嫵一眼就看穿了。</br> “走了?!?lt;/br> “什么?”阿嫵驚訝地不行,“去哪里了?”</br> “搬出去,不陪我這個老太婆了?!?lt;/br> “?。俊?lt;/br> 怪不得外婆會生病,原來是思念成疾啊。</br> 阿嫵道:“發生什么事情了?我來那日,你們不還好好的,你儂我儂的嗎?”</br> “就是那日,你走了我們就鬧掰了。這幾日你在書院沒遇到他?我聽說他白天是去書院的。”</br> 晚上才回去抄書,這讓柳輕菡多少覺得安慰。</br> 這個傻孩子,還好沒有放棄自己的前程。</br> “我前幾天是遇到過他一次?!卑痴A苏Q劬叵氲溃翱墒撬孟駴]看到我……這么想來,原來是有意避著我呢!這個忘恩負義的,外婆剛把他送到書院,他就……”</br> “阿嫵,不許這么說他?!绷p菡呵斥道。</br> 因為太激動,她咳嗽了起來。</br> 阿嫵忙替她順氣,道:“外婆啊,您別激動,別激動。我不說他了,謝行好,謝行可好了?!?lt;/br> 好得她現在想去打他一頓。</br> 忘恩負義,負心薄幸的東西。</br> 柳輕菡緩過氣來,就著阿嫵的手喝了口水后才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們去陜西發生了什么事情嗎?”</br> 阿嫵恨聲道:“現在不想知道了。他肯定是在騙外婆的,過河拆橋!”</br> “沒有,是我騙了他。”</br> 阿嫵:“……”</br> “回去的時候,他族人為難他,我站出來,狐假虎威,用你爹的威名嚇退了他們。我陪著他去拜祭父母,陪他去小時候回鄉時的地方重尋記憶……小老虎,那時候他是最脆弱的。”</br> 所有的傷痛都被掀開,傷口血流成河。</br> 她想成為他的藥,那么容易。</br> “我是故意的,故意讓他感動。這個傻孩子,果然上當,對我掏心掏肺。”</br> 阿嫵不知道該說什么好。</br> 外婆真是太壞了,心眼怎么這么多。</br> 可是這也是親外婆,而且外婆壞得如此坦蕩,她也說不出來什么過分的話。</br> 本來她就是一個幫親不幫理的人。</br> “你那副神情是什么意思?”柳輕菡睥著她。</br> “我在想啊,咱們家的心眼都讓外婆占去了,所以我就不剩下多少了?!卑潮獗庾?。</br> “別咱們家,我姓柳你姓秦?!绷p菡不客氣地道,“你這種腦子,不能指望你懂我。秦嫵啊秦嫵,你那些手帕交怎么和你交好的?”</br> “嗯?”</br> “你這么笨,偏偏命運好的讓人嫉妒。如果退回三十年,我是不肯跟你在一起的,能生生被氣死。”</br> 阿嫵:“……那您花費了那么多心思,現在如愿以償,怎么又把人推走?分明是您也沒算到自己動了真情吧。這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lt;/br> “誰說我沒偷成?”柳輕菡老頑童一般,“他要不是對我上心,能這么傷心嗎?”</br> 阿嫵面無表情:“您也知道他傷心??!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是不是太獨斷專行了?”</br> “我這輩子都這樣,能欺負過的就欺負,欺負不過的就老老實實,還指望我改?”柳輕菡驕傲地道,然而話鋒一轉,又帶上了幾分嘆息,“就這樣吧。謝行是好孩子,應該有個好前程。日后你也在你好哥哥那里替他吹吹枕邊風。”</br> 阿嫵紅了臉:“外婆!”</br> “你真是沒用,這樣還偷聽墻角呢!哎呀不行了,我不能說了,”柳輕菡摸著自己心口的位置,“想起來就割肉一般難受,疼?!?lt;/br> “還不是您自己找的?”</br> 阿嫵服侍著她躺下,替她打著扇子。</br> “連打扇也不如阿行?!绷p菡閉上眼睛,似輕輕囈語。</br> “他那么好,您把人找回來啊?!卑彻室獾溃斑@天睡在書店的閣樓里,不跟蒸籠里面一樣?多遭罪!而且要我說,您別看現在您鬧騰厲害,他氣性大,早晚還得在一處。何必這么折騰?”</br> 柳輕菡猛地睜開眼睛:“為什么我們早晚還得在一處?”</br> “您放不下他,他也放不下您?!卑赤洁?,“您怎么這把年紀了,還和年輕人似的這般糾結。您到了知天命的年紀,還管那么多?”</br> 柳輕菡直直地看著她。</br> “您從來都是暢快率性的人,為什么要這么糾結?您和謝行彼此喜歡,為什么還要在意世人眼光?”</br> “我自然是不在意的,但是他……”</br> “他既然想和您在一起,自然也是想好了所有的關系。”阿嫵認真地道,“為什么只允許您為他想,不允許他為您想?”</br> “他想和您在一起,您也想和他在一起,就這么簡單。”</br> “謝行二十歲,您五十歲,二十年后,您七十五歲,他四十五歲,和您現在都差不多了。您現在不在乎,等您百年之后,他也是垂垂老矣,難道就會在乎?”</br> “其實,我也是怕他中間后悔?!?lt;/br> “后悔了再說后悔的事情?!卑车?,“偏偏現在要相互折磨?現在過的都不好,想著以后會好?我真的不理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