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搖搖頭：“你啊你，別人就差指著你的鼻子罵了，你還要幫她說話。這不是溫良恭儉讓的時候，你這就讓人覺得，你好欺負！”</br> “姑娘，我不好欺負，我睚眥必報。”尚霓衣道。</br> “那我就十惡不赦了。”阿嫵拉著尚霓衣重新坐回到躺椅上，吸了吸鼻子道，“也不知道褚十六用的什么香料，還挺好聞的。”</br> “姑娘，她自帶體香。”尚霓衣道，“所以她說，她跟你說，做事留余地，言外之意她若是爭寵，亦有勝算，不是白說的。”</br> 阿嫵驚訝：“真的？”</br> 尚霓衣點點頭：“真的。我們進宮驗身的時候知道的。”</br> “還要驗身？”</br> 尚霓衣的臉色紅了紅，道：“姑娘你別問這個了。”</br> 阿嫵心道，看她的模樣，這驗身難道挺羞恥的？</br> 她也沒好意思多問，只想著自己回頭設法八卦一下，這事情還是問小可最合適……</br> 想得太遠了。</br> 阿嫵道：“有體香又如何？長得美又如何？平心而論，長孫先生學富五車，前程無量，哪里就配不上她了？”</br> 尚霓衣笑了：“姑娘真是嬗變，剛才好咬牙切齒罵長孫先生，這才把褚十六引來；現在竟然又變了口風幫他說話了。”</br> “我說的是實話嘛！我剛才還想著，褚十六對長孫先生余情未了，會不會有苦衷？可是聽著她后面的話，又覺得我想得太可笑了。”</br> 尚霓衣垂眸：“我倒覺得，她是真情流露。”</br> 或許每個女人的生命之中，都曾經會有一個男人讓她能夠奮不顧身，沖動激烈，即使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br> “姑娘，如果有人說皇上壞話，你能忍嗎？你還能冷靜地分析利弊嗎？”尚霓衣問。</br> 阿嫵想了一會兒道：“不能吧。”</br> “我和她路上便認識，又一起入宮，從來沒有見過她對什么事情上過心；恐怕唯一失態的，便是今天。”</br> 如果這還不算愛，那又有什么算？</br> “或許是她掩藏太好，或許是我愚鈍，”尚霓衣壓低了聲音，“但是到目前為止，我并沒有看出來她有掐尖要強的心。另外幾個都有，她沒有。”</br> 阿嫵若有所思。</br> “姑娘以后別拿長孫先生開玩笑，她會當真的。若是因此平添了一個敵人和許多煩惱，倒是不值得。”</br> 阿嫵點點頭，又笑著問道：“你如何得罪了她？為何她要針對你？”</br> 尚霓衣垂眸：“我也不知道。她性格孤僻怪異，難以揣測。”</br> “那你小心些。”</br> 一會兒，虎牙來找阿嫵，說皇上已經忙完，讓她過去。</br> 阿嫵這才和尚霓衣告別，去找皇上去。</br> 尚霓衣在院子里坐了一會兒，敲開褚十六的門。</br> “你來干什么？”褚十六面色不善。</br> “你我各有目的，互不干擾。”尚霓衣道，“不必內耗。剛才我幫你跟秦姑娘說話了，她對長孫徐不過是抱怨之詞，你不用上綱上線。”</br> 褚十六冷冷地看著她。</br> 尚霓衣不慌不忙地道：“既然已經做了決斷，就老老實實的。不要想想還意難平。褚十六，你我都是可憐人，所以這次我不與你計較。”</br> 她話鋒一轉，口氣驟然凌厲起來：“但是再有下次，我一定除了你去！你有張良計，我有過橋梯。皇上不好美色，你想恃美逞兇是想多了。誰和秦姑娘交好，誰才是贏家！”</br> “那我也送你一句話，再狡猾的狐貍，也總有露出尾巴的時候。”褚十六神色倨傲淡然，“我早就無所謂生死，只要長孫過得好，死亦何懼？好好藏好你的算計，不要出師未捷身先死。現在你有多得意，日后謊言戳穿的時候，報復就有多兇猛。”</br> “不要以為秦嫵是小綿羊，更不要低估了當今圣上！慢走不送。”</br> 兩人不歡而散。</br> 再說阿嫵來到皇上書房，先問了黃河水患的事情，倒也沒有什么建設性的意見，只略提了提自己的想法。</br> 皇上問她還有沒有被長孫徐責罰，阿嫵懶洋洋地道：“哥哥明明都知道，還要來問我，哼！”</br> 皇上臉上露出笑意，看著她在自己桌子上隨便漫不經心地翻看奏折，道：“這話怎么說？”</br> “哥哥，我就是再傻，一天發現不了，兩天發現不了，現在過了這么多天，我還分不清楚哪個是哥哥派去保護我的嗎？”</br> 機敏如她，怎么能發現不了身后總是跟著一條尾巴？上課的時候都有目光牢牢盯著她。</br> “一個武婢而已。”皇上笑道。</br> 阿嫵低頭看著皇上批閱過的奏折，哈哈大笑道：“這福建巡撫也太蠢笨了。上次他不是上過奏折夸贊那里的水果被哥哥打回去了嗎？怎么又來問要不要進貢？”</br> 從前以為這些高官們都是一本正經做正事的，現在才發現，他們有時候也閑的有點大啊。</br> 就進獻水果這事，尋常大戶人家也不用這么糾結，他一個堂堂巡撫，問來問去，就這樣皇上還得給他回“不用”，簡直浪費筆墨。</br> 她就知道，皇上放在她手邊的一摞，用皇上的話都是“狗屁不通”的，果然笑話百出。</br> 皇上道：“所以做皇帝，也真是無趣。跟我說說你的事情，別讓我再看見這些蠢貨。”</br> 阿嫵哈哈大笑，跟他說了自己剛才和褚十六爭吵的事情。</br> 她擔心皇上責備褚十六，便道：“反正我沒吃虧，哥哥就別管了，放那褚十六一馬。”</br> 沒想到，皇上微微一笑：“褚十六確實不算什么惡人，就是腦子不太夠用而已。”</br> “她腦子不夠用？”阿嫵哼了一聲，“我看她很聰明。”</br> “有時候你看到的只是表象而已。”皇上笑道，“你覺得尚霓衣如何？”</br> 阿嫵用指尖摩挲著奏章，扁扁嘴道：“我和她關系不錯的。但是我覺得剛才有點，嗯，怎么說，怪怪的感覺，似乎故意讓我注意到褚十六。”</br> “然后呢？”</br> “沒然后了，且走且看吧。”阿嫵道，“留在宮里的，我或許有親近疏遠，但是對誰都有警惕心，哥哥放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