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一個雄心壯志的年輕帝王“缺了點霸氣”，銀光認為自己剛才一定吃了熊心豹子膽，精神錯亂了。</br> 可是皇上不以為忤，反而興致勃勃地道：“似乎有道理，你繼續說。”</br> 他把面前的奏折推到一邊，胳膊放在桌上，身體前傾，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br> 銀光咽了一口口水，覺得自己把自己放到火上烤。</br> 沒辦法，皇上對他另眼相看，他就得有以死相報的覺悟。</br> “皇上沒有過女人。臣有一妻兩妾……”</br> “艷福不淺。”皇上大笑著道，“這事情別讓我娘知道，否則對你印象大打折扣。”</br> 銀光道：“小妾難產，還是請蘇夫人幫忙才母子平安。”</br> 皇上摸摸下巴：“那之后，我娘對你態度如何？”</br> “不復從前熱情。”銀光苦笑。</br> 皇上大笑。</br> “來，你繼續說。”</br> 銀光也是個嘴笨的，憋了半晌后才道：“您對大姑娘，百依百順；她沒想到的，您都替她設想周到，像，像照顧孩子一樣……”</br> “阿嫵對我也是極好的。”皇上道。</br> 比如剛才，她明明羞愧難當，卻還擔心他生氣，還是跑回來解釋。</br> “是，臣不否認。”銀光道，“臣的意思是，臣的意思是……皇上您，是不是可以臉皮再厚一些？臣從前保護大姑娘的時候，曾經見過，嗯，大將軍纏著夫人。那情形……”</br> 真是不忍卒視。</br> 可是他也學了皮毛，和妻妾關系和諧，甚至她們相互之間都不太拈酸吃醋了。</br> “你說來聽聽。”</br> 銀光：“……”</br> 讓他一個大老爺們去說這些，好比酷刑。</br> 然而皇命難違，他這是奉旨八卦。</br> 銀光說得臉都紅了。</br> 皇上卻一直在笑，嘖嘖道：“我從前跟著娘和表舅一起的時候，竟也不知道表舅私下里這么……嗯，一言難盡。行了，我懂你的意思了。”</br> 銀光如蒙大赦。</br> 皇上心情很好，若有所思道：“可是我和阿嫵，從前不是這樣。凡事也不能一蹴而就，慢慢來吧。”</br> “是，皇上。”銀光道，“您或許可以問問姚小可。”</br> 皇上嫌棄地擺擺手：“不用，他先把自己弄明白再說。”</br> 更何況，他一個眼神明顯不好用的人，皇上現在對他充滿了嫌棄。</br> “臣的意思是，”銀光壯著膽子道，“您可以看看他的厚臉皮。”</br> 烈女怕纏郎，這都是有數的。</br> 皇上大笑：“我直接領會就行。今晚你別走了……”</br> 銀光：“……”</br> “等我批閱完奏折，你幫我一起縷一縷，我表舅都有哪些手段。”</br> 皇上對自己沒信心，擔心自己想不完全，所以需要銀光這樣心細又敢說的“外援”。</br> 晚上，銀光和他歷數陸棄當年的事情。</br> 雪夜相見，當時陸棄腿腳還不好，把蘇清歡感動得差點哭暈過去，卸下了最后的防備，放棄了退路。</br> 蘇清歡被成王所擄，陸棄千里奔襲，射死成王，本來不該現身卻還是出現，兩人纏綿，感情加深。</br> 京城之中，沖冠一怒為紅顏，長安門之變，至今讓陸棄為人詬病，但是打壓了蘇清歡初戀的同時，讓天下知道，他對蘇清歡的獨占和寵愛，讓這場轟轟烈烈的愛戀昭告天下。</br> ……</br> 這些事情皇上都知道，但是從來沒有站在學習的角度去看待這個問題。</br> 現在抽絲剝繭地把事情理順，皇上不得不承認，他要和表舅學習的，還太多了。</br> 溫柔是很好的，但是可能，阿嫵也需要霸道的安全感。</br> 阿嫵在街上徘徊了許久之后才回府。</br> 她幾乎和出門的陸棄一起進門。</br> “小老虎，”陸棄直覺女兒有些不對勁，“你是哭過了？”</br> “沒有。”阿嫵笑道，“好端端的我哭什么？我是剛才吃完辣餅子又抹了眼睛，不信您問侍衛。”</br> 陸棄看著她的打扮：“進宮去了？”</br> 阿嫵心道不好，不能連累哥哥，忙道：“去了一會兒，看哥哥太忙，我沒打擾他，找霓衣說了會兒話就回來了。”</br> 陸棄“嗯”了聲，道：“你先回去洗洗，我告訴你娘一聲，不用來請安了。”</br> 阿嫵忙借坡下驢，腳底抹油溜回了自己房間。</br> 可是沒過一會兒，蘇清歡來了。</br> “你爹非讓我來旁敲側擊問問，你到底怎么了。”蘇清歡進門就把陸棄賣了，“體諒體諒他，歲數大了，舍不得你進宮。”</br> 阿嫵：“……”</br> 蘇清歡看她神情，道：“難不成還真的有事？”</br> 阿嫵去宮里，她是放一百個心的。</br> 阿嫵哪里好意思說和皇上之間那般隱秘的事情，但是也知道娘十分敏感，想了想后半真半假地道：“我和哥哥商量，能不能讓霓衣也去書院，哥哥沒同意。”</br> “你同哥哥鬧了？”</br> 蘇清歡心里嘆了口氣，她的這個傻女兒啊，什么時候才能夠懂得，那些后宮的女人，都是她應該避諱的。</br> “沒有，沒有，我就那么一問，哥哥沒同意，我也就沒說什么了。”</br> 蘇清歡點點頭：“嗯，你哥哥很忙，別鬧他。”</br> “我當然知道。”阿嫵蔫蔫地道。</br> 這種事情，蘇清歡就是再著急，也點撥不了。</br> 阿嫵轉而問她書院的事情，好在沒說幾句，清婉進來稟告，說鄭秀來了。</br> 阿嫵總算有借口把蘇清歡請走，忙讓清婉把她請進來。</br> 鄭秀一會兒還得給蘇清歡請安，所以后者就沒走，等到受了鄭秀的禮，和她說了幾句話后才離開，回去安撫惴惴不安的陸棄。</br> “我就跟你說沒什么事情，非要我去。”蘇清歡埋怨陸棄，“你女兒和榆木疙瘩一樣，難為皇上了。”</br> “他自己蠢笨，還能怨得了小老虎？再說他不是從小就定下了嗎？自己沒教好，怪得了誰？”</br> “他想教，你讓嗎？”蘇清歡瞪了陸棄一眼，“一說到阿嫵就一點兒不客觀。穆敏在邊城呆了那么長時間，你看看穆梓怎么做的？”</br> “那是我兒子好。”陸棄道。</br> 說起這個，蘇清歡有些惆悵。</br> “耽誤了穆敏這么久，有點對不起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